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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官道

龚义彬和茅秉郡恨恨落座,两人的脸上身上挂上不同程度的彩,头发被对方扯散,形容分外狼狈。

龚义彬喝了口热茶漱口,冷哼一声道:“我们又何须到陛下跟前献丑,在六科同僚面前出的丑还少吗?”

晋安是户部都给事中,在六科已任职三年,与诸位阁老打交道的时候不少,他一笑脸上的肉也跟着颤了颤,“龚大人折煞下官,内阁不吵,天下不明啊!大晄朝多少英明决策都是在阁老们的唇枪舌战中产生,可见阁中人声鼎沸,大晄仁声鼎沸啊!”

他这话恭维到了阁老们的心头,几位老先生闻言脸色没有方才那么难看了,户部尚岳玉达皮笑肉不笑道:“晋安,你这张巧嘴,我看大晄无人可出你右!”

晋安分不清岳玉达是褒是贬,拱了拱手道:“小官实话实说,可无恭维之意。”

岳玉达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风檀,“这位大人是?”

风檀作礼道:“下官刑科都给事中,风檀。”

话落,几位尚大人纷纷侧眸看来,少年一袭青衣官袍,姿态从容,眉目间似氤氲着半山烟雨色,情绪藏在琉璃净眸里,叫人瞧不分明。

原来这就是那位同左都御史抢女人,掌掴刑部尚高聿又被陛下廷杖二十的风檀啊。

岳玉达问道:“方才我见风大人伸指在他们胸|前一点,他们二人便相继卸了力道,风大人是官,对武学亦有研究?”

风檀道:“谈不上研究,只是略通一二。”

岳玉达“嗯”了声,对着厅堂内小太监吩咐道:“给两位大人看座!”

这是第一次晋安在拉完架之后跟内阁诸人端坐一堂,他心中惴惴,不知户部尚是何意。

小太监重沏了两杯滚茶放到风檀和晋安中间的桌案上,躬身退下后,岳玉达笑容可掬地道:“方才内阁所谈议之事想必两位大人都清楚了,年关将至,宫里宫外到处都要用银子,若是把户部现有存银均分各处,就是猴子顶灯处处不稳,若是只给一处,难免东支西绌。两位大人能不能给咱们几个老头子出出主意?”

晋安不敢接下这只得罪人的烫手山芋,闻言作出神色犯难之态,道:“岳大人,我虽为户科都给事中,却对银钱分配一事没有经验,下官实在是有心无力。”

岳玉达跟晋安共事多年,知道他善于踢皮球,闻言神色如常,把问题抛给他想问的人,笑眸里暗藏锋针,“风大人能在萧殷时手中全身而退,心智计谋定非常人能比,有何妙计?”

满堂寂静,在场的官员都看向风檀,等待着这位近来名动官场的少年答话。

风檀看向内阁高梁上悬着的“宵衣旰食”牌匾,顿了顿又将眸光落回到户部尚岳玉达脸上,道:“户部下辖衙门里有个盐仓校验批验所,所中收录着大批盐货,户部可以查验一下,看将其折俸给士兵是否够用。”

岳玉达闻言大喜过望,猛拍桌案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折俸呢!晋安,仓里还有多少盐货?”

年关将至,晋安刚核对过存量,所以数字还记得清楚,他道:“还有六十八万五千三百斤余盐。”

“这就够了!”岳玉达站起身来,在堂中踱步,“余盐折俸给兵部,现银给礼部,两部都能周全,陛下那边也能交代。”

礼部尚龚亦彬和兵部尚茅秉郡死沉的脸上也松快许多,龚义彬感叹道:“老岳啊,瞧到没有,这就是后生可畏啊!风大人来日若再得机缘,定青云直上啊!”

茅秉郡附和一声,岳玉达和颜悦色地道:“我掌管户部多年,多年前也行过苏木折俸一事,如今年事已高,到底是不中用了些,竟记不起户部还有个盐所。”

风檀谦虚道:“千钧之弩,不为蹊鼠而发机。盐仓校验批验所相较于庞大的户部管辖体系地位微乎其微,不怪岳大人遗漏,若不是前两日晋大人在核验账目时托我验算一遍,我也不会想到将其折俸为军饷。”

户部尚岳玉达脸上的笑意真实了些,他侧首问礼部尚龚亦彬:“此次两朝和谈的名单,鸿胪寺拟定名录了没有?”

龚义彬看了风檀一眼,又看向岳玉达,展颜笑道:“看来咱俩儿想一块去了!晄朝与桦朝和谈,鸿胪寺里的那几个斯斯的多年没经过历练,还不如咱们几个老的能骂呢!方才见风大人一番谈吐,心中正琢磨着向陛下请旨,提调风大人参加此次盛宴!”

他说罢,转首看向风檀,道:“风大人,你意下如何?”

风檀问道:“此次谈判和宴会地点定在何处?”

龚义彬回答道:“按照祖制和谈该是在鸿胪寺的,但这不是有桦朝公主来和亲嘛,随身女眷也多了些,所以陛下将和谈和宴会分开了,宴会定在了舞双殿。”

舞双殿在皇城内宫,若是错过此次机会,想进内宫怕是难得很。

风檀起身躬身作礼道:“多谢各位大人抬爱,风檀却之不恭,定全力为大晄争取权益。”

风檀与晋安从内阁出来又走了数百米,晋安左瞧右瞧确定四下无其他人,才凑近风檀,问道:“风大人,你当真只有十八岁吗?你说实话,可不许骗我。”

风檀不着痕迹拉开了点与晋安的距离,回道:“晋大人何意?”

“只要郑阁老不在,内阁就开始鸡飞狗跳,我处理今天这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在阁老们中间斡旋奥援不难,出谋划策解决他们争斗的问题却不容易!可风大人你呢,第一次来拉架就处理得如鱼得水,末了三言两语便化解了阁老们的眉之急,虽说法子简单,可终究是没几个人想得到!风大人,你看看我怎么样?”

风檀眉头一挑,显然是没明白晋安话里的意思。

晋安嘿嘿笑道:“你小子怎么还揣着明白装起糊涂来了,我都说得这么明显了还没听懂嘛,我的意思是,虽然我年长你五岁但是你收了我呗!我当你小弟!咱俩择日拜把子吧!”

风檀听得噗嗤一笑,没想到晋安长得圆圆滚滚还是个妙人。

这声笑落在晋安耳中却有些刺耳,“你是不是嫌弃我胖?”

“不是不是,”风檀连连摆手,生怕回得慢了他又要多想,“我只是觉得奇妙,晋大人竟愿意当我小弟,就是不知晋安兄是想跟着我升官还是想跟着我发财?”

晋安不假思索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然是升官发财两手抓!毕竟我可不想被风大人说”

他顿了顿,模仿着风檀嘲讽杭苑廷的神态道:“您年近五十,官职七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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