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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霍夫堡

因为有了这个想法,孔蒂亲王在离开巴黎之后,大胆地违背了孔代亲王的交代,偷偷跑去了凡尔赛,不过令他失望的是,现在的凡尔赛更像是个军事堡垒,因为整体全都是水泥混凝土结构,看上去一片灰突突的,没有大理石,没有金箔,没有精美的雕花与雍容的帷幔,不过园林与庭院倒是已见雏形,主要是国王对水源有着很大的需求,所以几乎是从52年,他还是个方才成年的年轻人时,那些跟随国王至此的流民就开始为国王挖掘水渠与水,这也成为了他们赖以谋生的第一份工作。

距离凡尔赛最近的水源只有塞纳河,凡尔赛与塞纳河的距离甚至超过了巴黎,幸而巴黎地区原先就是盆地,凡尔赛更是沼泽处处,引水无需如西班牙的托莱多那样架设空中水渠,但就孔蒂亲王看到的大运河就足以令人瞠目结舌了,这条河流几乎与上帝赐予人类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宫廷中一直有传闻说国王与魔鬼做了交易,雇佣了成百上千的巫师为他效力,现在看起来不无可能。

一艘张着白色小帆的船只悠然地从孔蒂亲王的面前滑过,上面的人还来得及向亲王脱帽行礼,可能从遥远的阿芒什海峡或是加来海峡飞来的灰色海鸟跟随着这艘小船,或是栖息在桅杆顶端,或是翱翔在船只周围,孔蒂亲王一开始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凡尔赛的官员告诉他们说,这些船只都是国王为了这条运河设置的,从勒阿弗尔港口而来,因为勒阿弗尔从十六世纪初期开始就是一座巨大的港口城市,所以有许多商品可以直接被运送到凡尔赛,其中有大量的渔获,都是国王为了嘉奖这里的工匠而特意予以拨款。

至于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海鸟跟随着船只,是因为曾经有商人送来了腐烂的海鱼,虽然在这个年代,这种做法并不鲜见,但在连续几十个人都因为坏掉的鱼肉而呕吐腹泻之后,柯尔贝尔先生当即彻查到底,那个商人以及负责此事的官员都被拘捕,然后国王亲自在死刑判决上签了字。所以从那之后,商人们宁愿丢掉哪怕只是半死不活的鱼,也要保证送到凡尔赛的渔获干净新鲜。

“难道他们就不怕……”在这个时代,滥竽充数,以次充好的情况屡见不鲜,但孔蒂亲王还是第一次听说,因为食物原料不新鲜就要丢掉性命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这些食物是给那些下等人吃的,又不是要送到宫里。

“国王可是出到了一个大埃居一桶的价钱,而在海边,这些鱼便宜的几乎不用钱。”

“哎呀,”孔蒂亲王不由得喊道:“就算这样,国王对这些工匠也太好了。”“可不是么。”官员接口说,他当然不会告诉孔蒂亲王说,这些工匠同时也要如同士兵一般的早晚训练,他们不但能吃到鱼,还能吃到鸡和鱼,他们的身体在充足的营养与规律的生活,不辍的锻炼中变得强壮无比,头脑聪明,性情忠诚,他们才是凡尔赛真正的基座,现在只不过被国王掩藏在庞大的工程中罢了。

“这里有多少人?”亲王看着高台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问道。

五万人,官员在心里说,“两万七千人左右。”他说,他一点也不担心被孔蒂亲王戳穿谎言,因为这里的工匠都是轮班工作的。

“伟大的工程。”孔蒂亲王说,凡尔赛地区同样位于巴黎盆地,说起来,比巴黎还要低洼一些,这里原先都是森林和沼泽,但现在他却看到了一座需要抬头才能看见全貌的高台,他忍不住问道:“我记得这里原先应该是一片苔藓地?”

“这里是国王要求筑起来的,”官员说:“开掘运河时被挖出来的土全都堆到了这儿。”

虽然建筑本体依然十分粗糙,触目所及都是烟尘,而能够走动的地方全都是供工匠行走的小径或是木板搭建的矮桥,但孔蒂亲王无法抑制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他走了上去,国王的新宫事实上是坐落在一座人为的丘陵上的,从上方俯瞰,就是一个依次渐进的阶梯梯形,宫殿主体在最上层,毫无疑问,但二层和三层都有方正的建筑群,孔蒂亲王一边四下打量,一边猜度着自己的房间……哦,当然应该在最高层,如果不是,他宁愿留在巴黎,或是回到自己的封地去,也绝对不来凡尔赛。

但最上层的房间无疑是最少的,可能只有……三百个房间或是更少,孔蒂亲王在心里算了又算,因为主体使用了直径惊人的混凝土立柱支持,所以这里的空间格外巨大,孔蒂亲王甚至觉得超过了教堂或是修道院的大厅,他站在十来根灰黑色的水泥圆柱之间往下望,看到的是从基座脚下延伸出去,足有数千尺的庭院,庭院的边框即是波光潋滟的护城河,在他的视野中心线上,是一座已经显露出郁郁葱葱之态的冬青树迷宫,迷宫的两侧才是道路,道路一端在护城河前的吊桥前合拢,另外一端分做三股,通往最底层的宫室与中间的阶梯。

从底层到最上层,一共有三百多阶阶梯,孔蒂亲王攀上来后也有点气喘吁吁,但最上面的风景确实是无他可比,只是不知道今后会有多少人为此努力地往上爬。

他这样想着,一边去看后面的花园,后花园比前方的庭院有着更广阔的面积,尤其是一个方正的湖泊,连通着大运河,如果真有必要在此据守,亲王估计敌人只怕没办法等到这里断水,甚至连断粮也不太可能,他已经从湖泊里看到了鱼儿游过时留下的涟漪。

如果说,离开巴黎的时候,孔蒂亲王向国王索取房间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荣宠不衰,现在却真的有些渴望起居住在这里的生活了。

官员恭敬地送走了孔蒂亲王,就在当天晚上,有关于孔蒂亲王在凡尔赛的记录就整理妥当,放在国王桌上了,国王的想法正与孔蒂亲王猜度的一样,他招募的设计师路易斯.勒沃最初的时候,只是按照惯例,从路易十三留下的狩猎行宫入手,将其扩建和重建,但路易却有着不同的想法,路易十三的遗产他并不打算去动,既是为了怀念自己的父亲,也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新宫有着太多历史的残留。

他不仅仅是想要一座新宫,他想要的是一个圣迹,一个令人无法忘怀与舍弃的伊甸园,一个地上天堂——虽然这么说着实有点僭越。

怀着这样的想法,又参照来来自于遥远东方的一些传闻,国王所期望的新宫最终演变成了孔蒂亲王看到的样子,勒沃原本预期要用二十年来完成的工程,因为有了水泥与巫师的帮助缩短了近三分之二的时间,现在,国王要求他们将内外装饰的时间缩短到两年……“我很希望我能够在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在新宫举行庆典。”

若不是面对着国王陛下,勒沃与另一个设计师多尔贝一定会有话要说,但现在他们只能据理力争,“这不可能,陛下。”勒沃说,“就算是安放在壁龛中的大理石雕像也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完成。”

“唉,”国王天真地说:“难道不能用石膏做个模子,然后用水泥浇筑出来么?”不但节省时间,还节省钱呢。

勒沃明显地卡了一下,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国王御用画师勒布朗,勒布朗倒习惯了国王在一些方面的格外勤俭,或者说,陛下有时候会觉得,为了人们的夸赞而白白地耗费大量的钱财实在毫无意义,因为:“我是国王。”在陛下拒绝再为自己定制华贵的珠宝时是这么说的:“他们总要夸赞我的。”如果一个国王手中有着强大的陆军与海军,不但是他的大臣和将领,就算是别国的君主和教皇也都要来向他献媚呢,这点路易看得很清楚。

而且国王还大言不惭地说,若是需要在使臣面前彰显法国国王的尊荣,他还可以向王弟菲利普借用珠宝和衣服呢,反正他们的身形相仿,而作为王弟,大殿下,菲利普的服饰也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地方,他的衣服通常与国王一样,频繁地使用皇室蓝,金银丝和百合花图案。

为了捍卫作为建筑师与艺术家的尊严,勒沃和多尔贝,还有勒布朗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了国王陛下,让他应允了千万不要用水泥来浇筑雕像,以及想要用印刷品来充填走廊上的画框,后者勒布朗发誓说他马上回意大利去为国王寻找画师,在工程进行的时候同时进行画作的创造,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了,而且他也保证,他会努力争取最低的价钱。

至于雕像,国王对多尔贝(他是主要负责装饰的人)说,他也可以从别处找到一批合适的雕像。

从那里呢,当然是从加约拉岛,曼奇尼家族,或者说,小科隆納公爵的领地上。

——————

孔蒂亲王对国王与凡尔赛宫的建筑师,设计者打的一场口舌官司一无所知,他满怀憧憬地上了马车,经过十几天的颠簸后终于抵达了奥利地维也纳的霍夫堡。

他是一路往东走的,之前说过,他曾经做了吉耶纳的总督,后来又做了朗格多克的总督,这两个地方除了有时候混乱一点,但因为盛产葡萄酒和小麦,所以还是相当富庶的,但从这里走夏洛莱、里昂与阿维尼翁一线的时候,种植土豆的地方就多了起来,车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单调,而人们身上的和脸上的颜色也少了很多,就算这样,陪同的官员还说,这还要感谢上帝与国王赐予的土豆和红薯,不然他现在看到的人可不会那么多。

这样的情况在孔蒂亲王即将越过瑞士与法兰西边境线的时候变得清晰起来,似乎就在转瞬之间,田地变得枯干,河流变得污浊,人烟稀少,盗匪横行,幸而这些与其说是盗匪,倒不如说是流民的家伙甚至无需火枪手,孔蒂亲王自己的卫兵就能轻而易举地砍倒他们,亲王仁慈地将那些受伤和投降的人挂在树上吊死——反正他们最后的结局总不过如此。

不过,让孔蒂亲王感觉最不适应的还不是荒野,而是城镇,虽然只有短短几年,但这位殿下已经习惯了干干净净的街道,没有粪便和尿水遗迹的地板,温暖隐秘又洁净的便器,还有随时都相当充裕的热水和舒适的浴缸,这些在法兰西已经非常流行了,虽然一些诸侯还在非议国王,认为太过关心这些有失一位君主的体面,或是不够虔诚,但他们嘴巴上这么说,手底下倒是一丝不苟地按照巴黎的风尚重建了自己的住宅和城堡,上行下效,一些比较繁荣的地方,就连旅店也有了相应的卫浴设备,即便简陋,但要好好如厕和洗澡还是不成问题的。

离开了法兰西,进入到瑞士的时候,孔蒂亲王还能忍受,因为瑞士人和法国打过仗但已经和解,但要到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签订的时候,它才摆脱了奥地利的统治,所以两相比较,瑞士显然更能接受法国人,也愿意学习法国一些好的地方,但等孔蒂亲王越过了瑞士,进入奥利地境内的时候,他的考验就来了。

奥地利人理所当然地仇视法国人,从上至下,无一例外,但几乎可以说是携带着一支小型军队进入奥利地的孔蒂亲王对自己的安全还是有着几分保证的,他烦恼的是,因为利奥波德一世以及其宫廷宣称绝不接受法国的一切,所以法国的风尚在奥地利没有一丝半点的显露——泥泞发臭的街道,拥挤杂乱的房屋,衣衫褴褛的肮脏人群,还有随处可见的尿桶和便桶,若是人们不愿意花钱在别人的斗篷下解决问题,那么,任何一面墙壁都是他们的厕所。

孔蒂亲王即便选择了路途中最好的旅店,也被臭虫和跳蚤咬得满身红包,就算他涂抹了再多香水也没用,他一边提心吊胆地祈求着别让他遇到一只正从老鼠身上跳走的小吸血鬼,一边就这么苦不堪言地来到了维也纳,霍夫堡的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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