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棠屏住了呼吸,静默以待。
而门外的不知是人还是怪物的东西,也一直站在门口,似乎在倾听里面的动静。
两方僵持片刻,那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终于又重新响起,一道身影慢慢地朝着祭台的方向走来。
可当这个人影慢慢地摸到祭台的时候,一道刺眼的手电筒灯光直接打在了她的眼睛上。聂棠轻盈地从祭台上跳了下来,右手轻轻一挥,侧室石壁那八盏早在千年前就烧干了的油灯忽然噗得一声吐出了火舌。
满室都被金灿灿的火光给映得亮如白昼。
可奇就奇在,那些油灯没有灯油,也没有任何可以助的东西,竟然就这样热烈地烧了起来,并且那发出火光还比一般的烛火更加明亮,宛如黄金一般灿烂。
那道人影被陡然暴露在这样的绚烂的火光之下,很明显地僵硬在原地。
聂棠微笑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庄景梵。”
庄景梵依然僵硬地站在原地,就好像完全一具行尸走肉,她原本白净的脸上布满了一层黑气,眼神呆滞,像是没什么东西给操控了。
聂棠伸出一根手指,就在堪堪要触碰到她的眉心之时,庄景梵图突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她不断后退躲闪,像是忍受不了酷刑加身一般的尖叫:“不——你不要过来!不要再走过来了!你走开,走开!”
“那就请您先从庄景梵身上离开。”聂棠的语气依旧彬彬有礼,“不然的话,我能够毁灭掉你部分的魂魄,就一定还能再毁灭你的本体。”
庄景梵蓦然停住了后退的脚步,用一种混着恐慌的眼神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的?”
聂棠又快步逼近了两步,一伸手,隔着空气抓住了什么,用力一撕:“滚出来!”
只听庄景梵和那个附在她身上的魂体异口同声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参加,庄景梵的身体在惨叫过后,立刻软到了在了地上。
而那一抹漆黑的阴魂则被迫离开了他的领地,他犹如一片人形的浓雾,不断地膨胀着,怒吼着:“孤真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竟敢一次又一次打断孤的好事!”
这发出怒吼的魂体竟然就是寄生在米素那个绿松石吊坠里的那位古代帝王!
他原本依靠吸取米素身上的阳气已经把自己的一缕魂魄滋养得十分健壮,眼见大事将成,竟然被聂棠逼得现身,又成为两个阴邪之物的盘中餐。此番重创,他的本体魂魄也变得虚弱了不少,打算以人血为祭,恢复生息,又被聂棠破坏。
就算他已经不是人类,也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口一口将她吞噬:“竖子找死,今日孤就亲手将你大卸八块,以偿前债!”
聂棠看着面前的魂体越来越壮大,一下子将她裹挟了起来,她依然岿然不动。
她在等,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米素当年买下那个寄生了残魂的吊坠,并非巧合,而庄景梵会被同样寄生了本魂的发簪选中,也绝非偶然,以活人的血肉之躯来滋养生魂,这摆在古代修真界,就是逆天而行的邪术。
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在诛灭对方之前,她必须要知道这幕后真正的黑手是谁。
那个口口声声以“孤”自称的阴魂绝对不可能是始作俑者,他不过是一件工具,一面被推到最前方的挡箭牌。
聂棠顺手关掉了脖子上的微型摄影器。
接下去的一切,很抱歉,她不能邀请无关的人来欣赏。
……
当那抹阴魂缠在聂棠的身上的时候,很快就发觉,她的魂魄其实并没有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强大,一旦被缠上,就如同一只迷途在狼群之中的小羊羔,只有瑟瑟发抖的份。
那阴魂张开巨口,一口将她的魂魄吞噬了下去。真不愧是四阴之体,魂魄本身的滋味,最是滋养这世上的阴邪。他不由暗自发笑,自己有多少本事,能不能自保,自己却没有一点数,到底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蓦得,那包裹着聂棠的阴魂突然僵住了,如果他拥有人类的血肉之躯,那他的脸上应该已经露出了肝胆俱裂的惊骇表情。
聂棠的魂魄和神识本来就是凌驾这个世界的强大,她很快就在这魂体中找到了一个明亮的烙印——就跟当初印在黄鼠狼阴灵身上的那个烙印一模一样。
她一寸一寸地分解、破坏着这个阴魂,让他尝到了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痛苦和恐惧:“你知道吗,我寻找了你的主人很久很久,久到就快要失去耐心。”
“现在,就让我看看,”聂棠把玩着被她捏在手心的魂体,“你的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你……你放开孤!大胆!放开!”仅剩下的不完整的魂魄被缓慢凌迟,犹如一个黑色的线团,被一点点地分割拆解,这种痛苦,根本无法承受!
“孤?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自称孤?你还以为自己真的就是皇帝了?”
聂棠用上了最残酷的搜魂手段,不断地抽取出这孤魂还活着的时候的记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山上挖了一个盗洞,然后把麻绳绑在附近的树上,顺着麻绳一点一点地爬下去,他到了地底,很快就迷失在复杂的墓道里……他被血僵迷惑住了,由血僵带领着他走向祭台……鲜血染红了祭台的凹槽,那人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神采,在最后一刻,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人正缓步向他走来——
她很快就能看到那个人的面孔了……
突然,一阵强烈的白光爆发出来,把聂棠的神识狠狠切断!
她微微睁大眼睛,脸上呈现出短暂的空白。
她觉得自己就像陷在了一块沼泽地里,周围都是软绵绵,黏糊糊的,越是挣扎,下沉的速度就越快……
她这一次依旧只差了一点点,她离真相明明就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一步却如同天堑一般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