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种用人的幻觉而构筑出一个新世界的做法,她可是很熟练的。之前对付周皓轩,还有大学城那些混混,她都用过,可是这一回,却被人反将了一军,利用她最熟悉的手段来对付她自己。
而那个把她投入幻觉的人比她还要狠,直接抹掉了她的记忆,让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手段固然高明,甚至她都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抓住时机出手的,但是他犯下了一个很小的错误。
这个错误或许就只是芸芸众生的一粒灰尘那般微不足道。
这个错误就是——那个幕后之人保留了她的大部分容貌特征,她还是有着跟原来一样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只是脸色发黄,嘴唇颜色有些偏白,眼角下方那一颗鲜红的小痣也不见了。
那个人或许是想给她留下一点对现在这个身份的熟悉感,让她对自己这个新身份深信不疑。可究竟什么才能带给她熟悉的感觉?当然是跟原来非常相似的容貌了。
就在刚才,她翻开背包的时候,她已经接收到现在的新身份:路影,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小白领,因为失恋而和朋友李希然一起出门度假,最后选择了穹海水疗度假中心。
当然,这都是最浅层的信息。而再深挖下去,两个参加工作还不到一年的女生为什么会来这种……老年人群才会喜欢来的地方?
度假?这是不可能的,但是疗养,那是真的。
因为路影发现自己从大学一年级开始交往的男朋友是个渣男,脚踏两条船。路影最近发现自己食欲不振,例假又没来,就去医院检查了,发觉自己怀孕了。
于是,路影觉得,虽然自己还没准备好,但这到底也是一条小生命,她想把它带到人间,就跟男朋友商量。
结果男朋友直接把她给拉黑了,电话打不通,微信发不出去,就是去找他的朋友,那些朋友也没有办法,劝她还是好聚好散。
其中一位朋友,还透露出,就在他们交往期间,她的男友其实还另有情人。
路影一气之下,直接就跑去医院,把还没成型的胎儿给打掉了。
所以她的脸色才会这么难看,身体比她原来还要虚弱得多。
聂棠对于渣男还有他的新欢旧爱的故事一点兴趣都没有,她的想法向来都很直接:她该怎么破解眼前的幻觉,然后会到正常世界?
按照那个幕后之人抹掉她记忆的做法来看,她可不相信,那人会这么好心,会让她一直在这个环境优美的水疗中心疗养。而如果在幻觉中碰到危险,最后发生意外,她可能就会彻底被困死在幻觉里。
还有……当时沈陵宜也在,他会不会也跟她进到同一个幻觉里面?
如果是,那么这个幕后之人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她还是沈陵宜?如果不是,她会受到袭击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她在这次的玄门新秀大赛上出尽风头,还是因为这个幕后黑手就是小黄的前任主人?
等到聂棠把整件事思考完毕,她就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李希然:“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李希然是路影的好朋友,还是那种交情有差不多十年的朋友。
路影因为长相姣好,为人比较高傲,对外人总是摆出一副高贵冷艳、冷若冰霜的架势。聂棠在模仿路影的语气说话。
路影因为从小到大都是被人追着捧着长大,说话毒舌又不太客气,就是对待身边的人也不外乎如此。这点跟聂嫣然很像,都属于情商可以划入可悲那一类的人群。
就在聂棠说完这句话,李希然立刻笑道:“好啊,其实我也饿了。”
李希然的表情虽然是在微笑,可是仔细看,就能看出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很不自然,像是在假笑。她一边假笑,一边还用一种探究的目光仔细观察着她。
如果真是十年好友,在明明知道朋友身体状态不适的情况下,应该是担忧占上风,而不是一边观察她一边在怀疑着什么。
聂棠提起放在床边的背包,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有纸和笔吗?”
李希然愣了一下,完全没懂她为什么这么问。
“纸和笔,没有吗?”聂棠微微蹙起眉,她刚才走到窗户边上的时候就留意过了,房间里那张桌上并没有纸笔,只有一本宣传册。
李希然立刻道:“有的,当然有!”她从包里掏出签字笔还有一本粉红色的便签纸:“你要这个干嘛?”
聂棠回答:“我想写日记。”
从她们所住的客房到一口的餐厅,必定会经过水疗中心的大堂。聂棠又顺手从大堂前台那里拿了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笔。
李希然哭笑不得:“小路啊,你还真的想要写日记?”
路影这辈子就没有过写日记的习惯,从前在学校语老师布置周记,一篇要求八百字,她能吭哧吭哧地憋上整个周末,最后写出来一堆语句不通的意识流。她高中分科选的是理科,理由是不必写很多作,语课还能堂而皇之地拿来写数理化生的作业。
聂棠把要来的本子和笔珍稀地放进自己的包里,又在思考,到底还有哪里能再找到笔跟纸张呢?
有了笔和纸,就代表她能画符,而符篆是她的保命技能。她才不会相信那个把她给扔进这幻觉的人真的会这么好心,只给她安排一个看上去像“虐渣男,打小三”的简单剧本。
就算是,她也没空去做这件事。
她和李希然走进餐厅的时候,餐厅里准备用餐的人数还是寥寥。大概有七八个团客,正坐在餐厅中心的大圆桌,一边嗑瓜子,一边看菜单,都是中年妇女。
当聂棠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她就听见那张圆桌上有人说:“看,她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就怀上了还去堕胎的姑娘!”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克制,她听得清清楚楚,别说她听得一清二楚了,就连附近几桌客人都听见了。
立刻有人推了推刚才说话的那个中年女人的手肘,阻止道:“别说了,人家就在边上听着呢。”
“为什么不能说?”那个中年女人刻薄地开口,“既然做得出来就不要怕别人说,小小年纪这样不自爱,这能怪得了谁?”
劝她的人都很尴尬了,只是不停地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因为她口中的那位“不自爱”的姑娘正朝着她们看呢。
“难道怪我吗?还是怪你?”
聂棠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她的笑声在这陡然间变得有点寂静的餐厅清晰可闻:“当然是怪渣男了。还有……”
她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李希然:“你说,渣男的小三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