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仪的额头已经沁出了豆大的汗珠,小脸一片惨白,肩膀那块的皮肉也随之变得青黑。她死死咬着牙,任由萧慕然把那只断臂处还在冒着青烟的利爪从自己肩膀上拔出,而后身子一软,倒在了萧慕然怀里。
“仪儿,你怎么样?”
“没……没事,就是被抓了一下……你快去帮一下桑吉,我们先出去才是要紧。”阮仪强忍着肩膀上传来的疼痛,指了指不知何时被几个狼首人身怪物围住的桑吉。
阮仪看出来了,那些狼首人身的怪物应该是看出来桑吉想要抢走他们的“祭品”仁央,才会一批一批地涌出来,围着桑吉。
桑吉是个土生土长的藏族汉子,虽然孔武有力,但毕竟不像萧慕然几人武功高,自然敌不过这群怪物。他们拼命抓挠着桑吉,却似乎有意避开被他抱在怀中的仁央。难道是怕破坏祭品?所以那些突厥人祭拜的就是这些狼首人身的怪物吗?
只是不等她多想,涌出来的怪物越来越多,几乎要将整个大殿围住。而且他们几乎全都下意识地避开跪在大殿前的那些少女,更加验证了阮仪的猜想。
“快!大家躲到这群少女中间,他们不会破坏自己的祭品!”
萧慕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直接抱起阮仪凌空一跃,跳进了“祭品堆”。
与此同时,蓝蓝宇和立松三人一边跳进“祭品堆”,嘴里一边说着:“抱歉,打扰了。”一边将呈方形队列跪拜的少女们挪动方位,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将他们几人围在中间。
果不其然,看见被自己的“祭品”围起来的几个大活人,这些狼首人身的怪物全都龇牙咧嘴不敢再上前。有几只跃跃欲试,试图想从上面跳过去,被蓝宇一剑挥过去,斩下了头颅。
大殿里的青烟已经很浓了,哪怕是众人面上围了几层厚厚的布,都已经开始无法阻挡。
阮仪撑着变得越来越昏沉的脑袋,轻轻动了动受伤的肩膀,想去看看玉镯有没有析出灵水。
很可惜,受伤的肩膀直接麻了,根本抬不起来。
暂时安全了,萧慕然将阮仪交给小莲和旺财,自己又带着蓝飞上天窗,试图破解天窗上的机关,若是一直在这里待下去,恐怕他们也撑不了几分钟。
只是不知为何,在刚刚飞上来时还牢固如山的天窗,突然“哗”地一声,自己打开了来。
萧慕然惊诧,他确认自己刚才和蓝飞上来时,并未触碰任何机关,甚至还没来得及用内力,这天窗就自己打开了,怎么看都觉得有问题。
可是感受着外面夜空中落下的雨,再看看下方已经开始变得不清醒的众人,他自己倒是有内力,能封住穴位,但下面的人,尤其是仪儿,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萧慕然一咬牙,即便是诱敌深入的陷阱,也要去闯一闯,总比直接被闷死在大殿里好得多!
逃出的过程似乎没有很艰难,被萧慕然抱着从狭小的天窗飞出去的时候,阮仪清晰地感受到高原冷厉的夜风,还有冰凉的夜雨打在脸上,让她刚才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都变得清醒了些。
众人全都松了一口气,刚才在那憋闷的大殿里,差点就丢了命!
等大家全都重重地呼吸了好几口冰冷的空气,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这才有机会仔细去看所处之地。
这似乎是一处荒凉的山顶,漆黑的夜空仿佛触手可及,雨势渐渐变小,猎猎的风声不断在耳畔回响,一只只褐色的大鸟在夜空中低低地飞舞,发出巨大的振翅声。
“这……这是秃鹫?!这里是什么地方?!”蓝宇失声尖叫,刚刚才稍微落下去的心,骤然又提了起来。众人脸色也都不好。
“是…天葬台……”桑吉紧紧抱着怀中的仁央,喃喃出声。
天葬是藏族最重要的殡葬仪式,他们相信人有来生,有因果轮回,人死后便将尸首净身,送往天葬台,换来秃鹫啄食,不在世间留下丝毫痕迹。
“不……不……为什么是天葬台!我的仁央还没有死!”桑吉紧紧抱着仁央,痛苦地嘶喊出声。
众人这才知道,这地上在石块间的一块块不明物到底是什么东西,不由得脸色煞白。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桑吉突然又大叫起来:“仁央,我就知道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神明将你还给了我!”
阮仪几人望过去,果然就见桑吉怀中的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萧慕然朝阮仪轻轻颔首:“仁央应该是刚刚被抓去行刑,我们刚才救下她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热的,但应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只见仁央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桑吉的脸,而后拼着最后一口力气,双手做出了一个祈福的手势,而后便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桑吉见此,强压住内心的悲伤,将仁央的身体温柔地摆在一块平台上,双手也合在一起,做出和仁央一样的手势,声音颤抖着开口:“我知道了,仁央,你放心吧,我会帮你完成这最后一次布施。”
而后便擦干眼泪,掏出随身携带的火种,走到天葬台的一旁,点了煨桑炉,袅袅白烟升起,像是发出了某种讯号。
而后桑吉便原地坐下,双手合十,开始诵经祈福。
阮仪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心中升起无限的悲凉,恍然间,她似乎回到了前世参观天葬台的那天,面前只有高远的天空,一股股的桑烟,秃鹫振翅低鸣,僧人的鼓声、诵经声交织成天然的序曲。
似乎是大自然与人形成的某种不成的规定,几乎是在桑吉诵经声停下的瞬间,一只只在半山腰张着翅膀等待的秃鹫就飞了过来,每一只头顶都沾染着红光油润的颜色,它们从萧慕然等人身旁飞过,整整齐齐停在仁央身体周围,开始分食仁央的身体。
几乎是在同时,天边突然亮起一道金色的光芒,光芒透过煨桑炉的缕缕白烟,投射在阮仪脸上,天亮了。
像是穿过了层层黑暗,终于迎来了光明,阮仪忽然感觉身体一软,身上的疼痛和疲惫袭来,再也站不住。
“仪儿!”
“夫人!”
”夫人!“
萧慕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刚刚还倚靠着他的肩膀站立的人,瞬间便消失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