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伤口很痛,温热的鲜血流到手上,很快就变得冰凉粘腻,江岁欢却浑然不觉,继续浑浑噩噩地往前走去。
有女子递上帕子,关心地说道:“江太医,您快把伤口包住吧。”
“多谢。”江岁欢点了一下头,却没有停留。
不知走了多久,乌云越来越低,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
江岁欢的伤口渐渐不再流血,血液凝结成了厚厚的血痂,她依然没有包扎。
她路过了容月阁,多日没有开门,容月阁门口挂着的牌子上粘了厚厚的一层灰,为这座精致的小楼平添了几分落寞和寂寥。
容月阁刚开业时,门庭若市,宾客如云,一副热闹繁华之景。
而现在,宛如一座废弃的小楼。
江岁欢擦去牌子上的灰尘,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着走着,她进入了一条小巷,这里没有一丁点声音,静悄悄的。
每隔几户人家的门口,都放着一张破草席,上面躺着一具尸体。
京城的棺材供不应求,价钱涨的厉害,寻常的百姓买不起,只能用草席来代替棺材。
江岁欢低头看着这些尸体,他们有的是满头华发的老人,有的是垂髫的小儿,他们各有不同,却一同躺在那里,令人心中酸楚。
她的步伐很慢,脑海里有两种声音在争吵,吵得她头痛不已。
“回去吧,还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呢。”
“不!凭什么给他们治病,你又不欠他们的,万一治不活,人家还要怪你医术不精。”
“可你是个大夫啊,治病救人是大夫的使命。”
“你可以不当这个大夫,那样就自由了。”
“你忍心看着那么多人死在眼前,而你却见死不救吗?”
“有何不忍心的?反正你与他们素不相识,见多了就习惯了。”
江岁欢口中呢喃着,“别吵了别吵了……”
她喃喃自语地从一间宅子门口经过,门口放着一张破草席,上面躺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
她以为那又是一具尸体,谁知眼角的余光竟看见老者翻了个身。
“……”
江岁欢停下了脚步,扭头看向破草席上的老者,“老人家?”
老者睁开眼睛,坐起来问道:“姑娘,你有什么事?”
她问道:“您还活着,为何要躺在这草席上?”
“咳咳!”老者咳嗽了两声,道:“我染上了时疫,眼看着是快不行了。”
“可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怕死了以后没人给我收尸,只好躺在这破草席上。”
“这样哪天我死了,或许会有路过的好心人帮帮我,将我入土为安。”
江岁欢有些麻木的心忽地一酸,她很意外,这个老人居然是在等死。
一个人躺在破草席上,静静地看着这一方天空,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着死亡会随时降临……她想不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她声音酸涩地问道:“老人家,您不害怕吗?”
老者摸着胡须苦笑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有苦有乐,有酸有甜,该经历的事情我也都经历了一遍。”
“你问我怕不怕死,我当然怕,可我没有什么遗憾了。”
耳边似有震耳欲聋的钟声响起,江岁欢的心震颤不已,喃喃道:“没有遗憾?”
“是啊。”老者重新躺了下去,面带微笑地闭上了眼睛,“没有遗憾咯。”
江岁欢在旁边驻足了许久,默默地拿出几包药放在了老者的身边,然后离开了这里。
老者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回荡,她不仅开始思考,如何才能不留遗憾呢?
如果这次她放弃了,等到垂垂老矣时,她一定会有遗憾的。
可即使她不放弃,若是找不到解决时疫的办法,她只能终日活在痛苦和自责之中。
忽然,天空炸开一声闷雷,乌云中闪过一道道闪电,骤然照亮了阴沉的大地。
江岁欢蹲下来,像一只鸵鸟那样把自己埋了起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轰隆隆隆隆!”
天空又炸开一道雷声,比刚才的雷声更响,响彻了整个天地。
响亮的雷声让江岁欢的神智瞬间变得清明,一刹那,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