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利州那场水灾的幸存者，丁牧云不是没想过有朝一日手刃仇人，可那人高高在上，远在京城，报仇哪有那么容易？本来，这段时间她忙着院的事，忙着孩子们的事，都快把报仇雪恨的事抛到脑后了，谁知冷不丁来了圣旨，还弄了个天子奖来收买人心，她听着周围的人一遍遍地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这通脾气也就不光光是针对那一个学子，是这里的所有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人。

正暗中咬牙之际，旁边传来一声笑：“丁姑娘，丁姑娘如今也算是科英学院的学子，我想问问丁姑娘，这天子奖，你想要不想要？”

见是翰林学院的学子在为自己的同窗出头，丁牧云也不继续较真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转身想走。

谁知那人追上前问道：“丁姑娘还没回答在下的话呢，这天子奖，你想要不想要？”

丁牧云看出来，人家是有备而来，自己不回答怕是不行的，她沉了沉气，声音很大地道：“若是我能见到天子，命都可以不要。”

见到他，就算不能手刃仇人，也要与他同归于尽为亲人为父老乡亲们报仇，自然是见到他，命都可以不要的。

“那……丁姑娘是不是得喊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罢，他便大声带头喊了起了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大都是仰仗皇权之人，都跟着一起喊了起来。丁牧云没有喊，愣愣地站在原地，那人便朝她走近了一些，示意她一起喊，丁牧云还是没有喊。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耳边的音浪起此彼伏，丁牧云就那么愣愣地站着，心中百感交织郁闷至极，叫她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还不如一刀杀了她，至少那样来得痛快一点。

偏偏那人还要火上浇油：“丁姑娘怎么了？嘴巴是张不开了么，还是嗓子突然劈了叫不出声音来了？让你喊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就这么为难么？就这，还说什么若能见到天子，命都可以不要，你说可笑不可笑？”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了丁牧云的近前。之前他就发现大家在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时候丁牧云就没有喊，所以故意上前试探，果然还是没喊，他就像抓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样，眼睛闪闪发光地盯着丁牧云。

符羽见状，手中的方向轮一动，飞轮车无声无息地滑了过去，稳稳停在了两人中间。

这个人他认识，此人跟韩默关系不错，也是个爱惹麻烦的主，原先符羽也没想过要干涉，结果他三番五次逼迫丁牧云，他便不能不管了。

“放肆！圣上岂是你能调侃的？”符羽腾的一下从飞轮椅上站了起来，手点了点他的头，说道，“这里是尚方院，还有王法没有？”

“何止是没有王法，还想倒打一耙，问丁姑娘一个不敬上天之罪。”卢一尚上前帮忙。

翰林学院的抱团，科英学院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你们才是倒打一耙，不瞒诸位，在场的人，我都观察了一遍，就他们三个没有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接连指了三个人，分别是丁牧云，符羽和江川。鼻子里哼哼了两声，“我问你们，你们又是什么居心？居然还有脸问我有没有王法？我看你们三个才是不敬上天。”

一说三个人，三人立刻目目相觑，各有各的心思。但是，丁牧云却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两眼雪亮地盯着江川，不光是她，符羽也盯着江川。

江川本不想掺和，他都已经准备离开了，到处都是山呼万岁的声音，他只想现在就回去研究如何拿到天子奖进京面圣，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绝不能错过。他脚都已经抬起来了，这时突然被点名，不问青红皂白一顶不敬上天的帽子就扣了下来，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将已经抬起来的脚又放了下去，指了指自己，低声道：“还有我的事？你是说不敬上天？那何不报官？”

“对，”符羽接话到，“叫官府把我们三个全都抓了便是。”

丁牧云扑闪着大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单纯模样，接着前面两个人话道，“在云梦这个地方，打官司需上下打点，只要兜里有银子就不怕输官司，不过首先你得设法从院大门出去，然后才能下得鬼阳山去报官。既然赶话赶得都说到这了，这官你要是不报的话，往后你在尚方院还有什么颜面可存？”

丁牧云这张嘴不说则已，说起来就没完，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气，不断地添油加醋。

被说他们三个这么轮番一说，本来挺占理的一个事，越琢磨越觉得是自己小题大作无理取闹了。不就是没跟着大家一起喊皇上万岁万万岁么，皇上都不在跟前，不喊也治不了他们的罪。

平时就常常听说，当今圣上有仁德之心，体恤百姓，按照当今圣上的做派，只要没有谋逆之心，连问罪都免了，更何况是不在跟前了。

这会儿他也冷静了下来，只是平素跟另外三大院吵架，都是翰林学院占上风，如今却叫科英学院占了上风，这口气无论如何也是咽不下去的。

他目光往旁边的人群扫了一眼，好巧不巧，离着他最近的人居然是韩默，目光一下子就定在了韩默的身上，求助一般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句：“韩默。”

韩默凑过来的目的，就是想看个热闹，就想看着符羽和江川这二人当众出丑，看得正起劲呢，发现同窗的气势弱了下去，心里正急，发现对方把自己当成了求助的对象，

“你别叫我，我刚到，整个事情的经过，还没弄清呢。”韩默一丁点也不想搅合这滩浑水，主要是这小子家世平平，为他出头不值得，“散了吧散了吧，院监都已经走了，你们都还聚在这儿干什么？各回各的学院，井水不犯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