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追到了百阅轩门口的时候，早已不见了符羽的身影，小护卫正站在枝头左顾右盼，风往哪个方向吹，他就往那个方向摇，轻得就像一张纸片。月色之下，他的肩膀上还站了一只小貂，藏头露尾地十分警惕。

江川想起了适才抢走了飞鼠的那只小貂，心道，原来小护卫一直就在附近，也幸好他一直埋伏在斋舍附近，不然吴景灏突然查寝，非得露相不可。

只不过，下毒的手段，稍稍有些不足，三步散这种迷魂药，只需屏住呼吸，等药效一散，毫发无损。但就当时的情况来说，下别的药也不合适。

江川将头昂起，气喘吁吁地追到了跟前，站在树下，叉着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到处寻找，小声问：“你家主人呢？”

小护卫用手指了指，意思是留了记号，随后身形一飘，飞了出去。

他轻功极好，足尖踏叶点花所到之处毫无痕迹，身后的江川气喘吁吁地跟着，却也能保持着四五步远的距离，一边跟上嘴里一边念着：“你慢一点，再这么下去，我可就要背过气去了。”

小护卫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鄙夷之色，用手指了指江川，摆了摆手。意思是说：你别装啦，你的脚程不比我逊色。

两人一个飞在空中，一个钻花过木，眨眼便掠出去百余丈远。

夜晚的院十分安静，江川一边狂奔，一边左顾右盼，偶见有巡逻的护卫经过，盖因两人的脚程太快太轻，并不会将其打扰。

江川想起刚进院时，常有好奇心重的学子夜不归宿，在院之内一探究竟，诸如鬼阳林，鬼阳湖，观星楼，温泉瀑布等等都是学子们深爱的“探险”之地，护卫队的副统领吴戈每晚在这几处撒网，都能捉住十余人。

两人脚程极快，在院横行无阻，转眼便追到了鬼阳林附近，走在前方的小护卫突然停了下来。

江川看了看，凑上前，问道：“怎么不追了？难不成……”

小护卫回头看着他。

只听江川说道：“你家主人，莫不是进了鬼阳林了？”

小护卫闻言便转过了头去。鬼阳林内机关莫测，自觉以自家主人的本事闯入鬼阳林之后，必然会触发机关，若是那样，早就有护卫到场。既然如此，那自家主人进去的可能性便不会很大。

一路追踪到此，已经好长一段见不到有记号留下来了，只能靠着地上留下的足迹来辨别追踪方向。

鬼阳林周围的土质厚，浮尘多，再加之前几日，贤王爷在时，疑有暗探入林，故来鬼阳林搜查的人众多，留下来的足迹也就十分凌乱，光是这一处就有十余行足迹入林。何况背风之地，几日前留下的足迹和刚刚留下的足迹并无多大区别，判断起来也就更难了。

小护卫蹲在地上，对着地上一行一行的足迹仔细研究着。理智虽然告诉他，自家主人是不可能进林子的，但是心里却又觉得，以自家主人的个性，要是掌进了林子，纵使里面机关重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追进去，并且只要没被掌发现，掌走到哪他就能跟到哪，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就如当初尾随江川进迷宫一样。

江川等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小护卫，你拿个主意，是进鬼阳林还是继续往前追？”

小麻雀没说话，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研究足迹去了。

江川想了想，顺着一行足迹追了出去，道：“兵分两路，我往前追了。”

小护卫一听兵分两路，下意识的就掠进了鬼阳林。

江川回头看了看，微微一笑，顺着足迹继续往前追去。

过了鬼阳林，再过了鬼阳湖。忽然，他的耳朵动了一下，立即藏身到大树之后，只听“吱吱”两声叫声响起，从温泉瀑布方向掠过来一道黑影，定睛一瞧竟是一只飞鼠。这只飞鼠两翼张开足有一丈多长，比衣柜里的那一只更大，在空中几个盘旋飞走了。

江川发足跟了上去，就见那飞鼠飞着飞着，一头扎入了山崖，不见了踪迹。

江川急忙停住了脚步，忽听见耳边“哗哗”声响起，才发现不知不觉追到了温泉瀑布跟前。这温泉瀑布四周被山崖环抱，水流自上而下，水帘悬挂，白练腾空，底下是一处活水寒潭，一阴一阳两种水交汇在一起，雾气升腾，白茫茫不知道深浅。

瀑布声中混杂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叫声，听着叫人毛骨悚然，“嘶嘶”两声叫声过后，一只白毛刺猬突然从树丛里爬了出来，站在江川的脚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一双通红的眼睛好似两颗石榴籽格外的瘆人。

江川往后退了一步，看着那刺猬从面前爬过，忽又觉黑暗中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心中不由一悚，立刻抬头看去，发现了旁边的树枝上停住一只夜猫子，同样是直勾勾的一双眼死死盯着自己，四目相视，那夜猫子毫无畏惧，眼睛瞪的更圆更大了，似乎下一刻就要搏人而食一般。

“哗”面前的寒潭突然漾起了一个巨大的水花，那夜猫子似是受了惊吓，“嘎嘎”惊叫了几声，扑扇着翅膀，腾空而去。江川的视线随它而去，还没移开，就觉得，一股怪力朝自己袭来，他立即转头，但见从寒潭之中，伸出了一只黑色触角，朝着自己直扑而来。

他心里一紧，立即往后撤出三丈开外，不成想，那触角千变万化，竟追他而去，由短变长，由粗变细，在贴近他面庞的地方停下了下来，那最前面的触须就在眼前，他借着月色仔细瞧去，不由得更是心惊，原来这触角，竟是由一只只两寸来长的小鱼一个接一个口尾相接而成。

江川见识过这种小鱼，通体灰黑色，喜食肉，多生活在温泉或者温水之中，长着尖锐的牙齿，齿尖含有剧毒，若咬了人或者咬了其他什么动物，便会瞬间将其麻痹，而后分而食之。

那些鱼儿一击不中，落回水中，化为了万千条小鱼，在水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渐渐沉入了水底，很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江川心绪未平，抬头仔细打量。

此处地处院最后方的角落，为院禁地。他跟踪飞鼠时，曾看见过“禁地”界碑，这种界碑在院多处可见，若是白天，尚要敬畏，但夜深人静，又无护卫把守，匆匆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这里的树荫较多，多为柏木，杉木和灌木，也不知是托了哪位花匠之手，将各种灌木修剪成了鹿、狮、人等各式形状，只是经年累月树木繁盛，早已没了当年的形状，只有落在地上的影子还能隐约分辨出一二。

这些树木看着随意摆放，实际却大有章。江川栖身在一株大树上，俯瞰全貌，果真如他想的那样，其间蕴含着阵法，若是不通阵法的人进去，便会困于其中，难以应付，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他在附近检查了一番，未必发现有新的足迹进入阵，像有一些陈旧的足迹起码也是一个月前的了。

这就奇怪了，他沿路追来，脚步突然不见了，符羽到底能去了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