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牧云不禁暗中感慨,嘀嘀咕咕地道:“最好别真叫我说中了,不然可就惨了……所以,保命要紧,咱们还是走吧……”
符羽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原来,贤王爷纵马绕场八周,勒住了缰绳,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八圈驰骋下来,面色如常、气息不变,就见他气定神闲地朝迎上来的侍卫抛过去缰绳,双手往身后一背,转身朝蹴鞠场中心走去。
活脱脱一副不羁少年的模样。
符羽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王爷宝刀不老,老当益壮。”
话音未落,人群纷纷附和起来,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接着他的话夸了起来,什么老而弥坚、壮心不已、老骥伏枥……一个个跟老字开头的成语大赛似的,可怎么听都觉得怪怪的,再看场边诸位大人的脸,真是一个比一个尴尬。
谁不知道,贤王爷最不服老,这些学子偏偏说他老。
可叫人没想到的是,贤王爷竟毫不在意,淡淡一笑地挥了挥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好”,学子们便齐刷刷地叫“好”,声音震天。
江川始终淡定地坐着,场中唯一没有叫好之人,他嘴上虽然没说,内心却是无比服气的。
要说这世上,令他佩服的人不多,像贤王这样,一代名将,肱骨之臣,却又能放下身段,以微服进入院,一口蒜一口面如田头百姓亲切随和,面对微笑且能淡定从容、不温不火,古往今来终究少数中的少数……
他正想到这里,忽觉有人盯着自己,便将视线从贤王身上收回,淡淡看向了别处。
看他的是符羽。
符羽的视线没离开过江川,此刻他看着江川,目光忽然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转向了贤王,看了看贤王,再次看向了江川,别说,这两人身上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三个月相处下来,他越发觉得江川深不可测,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任劳任怨,往往关键时刻,就那一下子,便力挽狂澜。他不禁在想,江川也就晚生了三十年,若跟贤王同时出生,说不定今时今日,两人不分伯仲。
他托着腮,眼睛斜着江川,故意道:“真像。”
“像?像什么?”接话的是丁牧云。
符羽指了指江川,又指了指贤王。
丁牧云顿时失望,看符羽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白痴。她实在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有哪点像,学者韩默一副绉绉的口气道:“呀,不知阁下的眼睛是几时瞎的?不知以方神医的医术还能不能治得好?”
符羽便笑了:“逗你玩呢。”
丁牧云不理他了,准备硬拉两人离开,可刚一转头,就发现符羽盯着那匹被侍卫牵走的马看得入神,她心下好奇,便也看了一眼。
就听符羽在问江川:“江兄有没有发现,那匹马确实有些问题。”
丁牧云便更仔细看了看,见那匹马稳稳地走着,跑了八圈气息如常浑身松散,确实不太正常。
江川早就发现了,故意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好像是叫符羽提醒了才发觉似的道:“那马是怎么回事?八圈跑下来竟然一点不喘。糟糕!难不成真的叫丁先生说准了……”
他刚说到了这,蓦地就听那马一声嘶鸣过后,全身猛然一绷,瞬间发起狂来,拖着不敢放开缰绳的侍卫发足狂奔。
刚刚坐下来的学子们,全都变了脸色,可适才已经慌过一次,惊了王驾不说,王爷也不曾怪罪半句,所以虽是胆战心惊,也憋着不敢造次。
江川心中微惊,他虽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心中却在暗自筹算,见那马直头直脑地冲撞了过来,眼瞅着到了近前。突然起身,迎上前几步,模仿刚才贤王爷的手段,伸出手掌,拍在了马头上,那马便似叫人按住了机关似的骤然停了下来,但转瞬,那马竟又像掀动的机括般一耸身子,顷刻浑身僵直,直头直脑地朝人群冲去。
江川抓起侍卫手中的缰绳,想要合力扯住马,可那马竟似有千斤力气,两个人竟难以拉住。
丁牧云原本已经逃了,回头看江川扯住了缰绳,跺了跺脚,转身又跑了回来,抓住缰绳的末梢,用力拉扯。
可饶是三个人,竟也拉扯不住一匹发狂的马,她见周围人一片慌乱,无人上前帮忙,而符羽无动于衷地坐着,便冲他喊了声:“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
符羽不慌不忙地伸手,摸了摸靴子,从里面拔出一把匕首,在靴子上蹭了蹭,见马头就要到了跟前,站起身,突然一挥手,将匕首插进了马的天灵盖上,用力一击直插了进去。
在学子的一片惊呼声中,那马摇晃了两下,轰然倒在了地上。
平时行动迅猛如虎,今时却拖延而来的红衣内卫,不发一言地将马的尸体拖出了蹴鞠场,迟来一步的赵直学,望向了江川、符羽和丁牧云三人,客客气气地说了句:“今日多亏了你们,三位辛苦了,赶紧回到座位上坐下,蹴鞠还没结束,莫要扰了王驾。”
江川没说话,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丁牧云没动,手心里全是汗。
符羽却是微微一笑,匕首在靴子底蹭了蹭,蹭赶紧来,又放了回去:“赵直学,别光说不练,就没有点实质上的奖励?”
“给他!”发话的是背着手踱步过来的贤王爷,距离大约五六步的地方,停下,大声道,“奖励那三名学子,各十两银子,记功一件。”
赵直学素来吝啬,这会跟昏了头似地嘀咕着:“回王爷的话,院里素来是没这个规矩的……”
话音未落,就见贤王的护卫走上亲来,从怀中拿出一只沉甸甸的袋子,双手捧着递给了符羽:“这是王爷的奖赏,都在里头,拿去分了吧。”
赵直学回过了神,大声道:“学生这就去办。”又冲江川、符羽、丁牧云三人道,“还不快谢过王爷。”
三人谢完了恩,就听贤王声音如雷贯耳般说道:“赏罚分明,军中如此,院亦该如此。”
“好!”这一次,叫好声更好大,当然也不乏有不满的白眼,来自胡长坚,
符羽手里的银袋子轻轻一抛,稳稳接住,大声道:“还是贤王爷大气。”说完,将手里的手里的银袋子抛给了丁牧云。
丁牧云可高兴坏了,稳稳地接住,征得了江川同意之后,将银子揣进了怀中,有了这些银子,孩子们的生活便暂时有了着落,自己暂时也就不必再为银子而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