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景元四年冬,腊月二十三,小年,通往宣通郡的官道上,一支三千人的官兵队伍正在急行军赶往宣通郡,官道上跑地尘烟四起,这支队伍地统兵官是新任安舒将军,大戟金成章。这几天大约快是要过年的原因,老天心情好,格外赏脸,天气好地不得了,天空万里无云。
小年这天下午,金成章率领这支三千人地兵马途经宣通郡剑北县时,带兵进城准备补充一下粮草,他们就是这样一路吃过来地。由于这支官兵持有卫王府的,城门戍卒不敢不放行,放行的同时,城门小校就已经飞奔往县衙去报信了,三千精兵啊,我滴个乖乖,打破小小的剑北县城也足够了。
进城的三千官军兵强马壮,步伐整齐,盔甲鲜明,进城后就直奔县城西北角的团练公所驻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等待金将军与县太爷交涉粮草问题。官兵进城的时候,剑北县的老百姓都吓坏了,纷纷闭门不出。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他们意想不到,这支队伍和当地百姓之间井水不犯河水,一应所需物资全都公买公卖,毫厘便宜都不占,这可是很少有的事情。
县城的百姓们站在自家门边、墙头甚至房顶上,对这支驻扎在团练公所旁的官兵指指点点,官兵竟然对老百姓秋毫无犯,既不抓鸡抢粮又不抢钱抢女人,这可是剑南道十多年都没有的景象了,简直让人难以相信。难道那些传说都是真的,这位卫王真的不刮地皮,真和牛经略使大不相同?
三年前,老龙山大寨主贺永江率数千喽罗下山劫掠,一路势如破竹打到了剑北县。时任知县凌树鸣当然不肯开城投降,率千余部卒据城死守,暴怒的贺永江率山匪们攻打剑北城,前后打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城西的戍卒悄悄开了城门投降,山匪蜂拥入城,城破,时任知县凌树鸣战死。贺永江率众贼寇对剑北县大肆劫掠了一番后退回老龙山大寨,束手无策的宣通郡守向经略使衙门告急。
一旬后,从鹿野城赶来的五千官兵在林贯芹带领下,又对剑北县劫掠了一番,除了搜刮银子,还把两家实在掏不出银子的富户逼到上了吊,然后官兵到老龙山下虚张声势一番后就撤走了,搞的百姓怨声载道,从那之后,林贯芹就有了个林剃头的外号,果然是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从那之后,剑北县的老百姓惧怕官兵如虎,如今来了这样一支官兵,居然和以往的官兵截然不同,实在是让人惊奇不已。剑北知县周正芳听说金成章将军已经率领大军进了城,赶紧带人出来迎接金成章,刚出了县衙没有五百步,金成章已经带着五十骑兵来到县衙前。周正芳一看金成章这些部下,胖大的魁梧,瘦小的精神,果然是一支精兵。金成章身后还有个穿紫袍的人,身形瘦高,提着一根大棍。
周正芳立刻率领手下十几名大小官吏一起下马,给金成章磕头,金成章可是正四品的安舒将军,卫王手下的大将,他一个小小七品知县如何能得罪得起呢?见了上峰就磕头,一点儿都不会有错。金成章跳下马来,搀起了周正芳,满脸堆笑道:“知县大人快快请起!此番金某率兵进城,是要向知县大人借些粮草,我从安舒城远来剿匪,所带粮草仅够三日而已,沿途都是向各州县借粮!”
金成章身后那个穿紫袍的人在马上冷哼了一声,显然极为不悦。金成章的脸上涌起一团怒气,却又转瞬不见了,周正芳借金成章这一搀,站起了身,由于近在咫尺,周正芳把金成章脸上的变化看的一清二楚。金成章定了定神,回身伸出右臂指向宇龙行空,向周正芳介绍道:“这位就是卫王千岁在天玄门时的小师弟,官拜天意伯的宇龙行空爵爷!本次前来剿匪,宇龙爵爷可是监军!”
周正芳一听,吓了一跳,这位竟然是卫王爷的师弟,还是位伯爷,那如何敢怠慢?周正芳心里明白,这位伯爷之所以冷哼了一声,显然是和金大戟关系不睦,又见自己先赶紧再往下拜,“下官参见宇龙爵爷!”周正芳心里很疑惑,他最近得到了关于卫王府的一些情况,没听说这位宇龙行空是什么伯爵啊,可他哪里敢问,连猛将金大戟都明显怵他,自己一个小小知县,还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好。
宇龙行空坐在马背上,半晌没说话,周正芳跪在地上也不敢起身,身后那些小官小吏们就更不敢起身了,都整整齐齐的伏在地上不敢动,生怕这位宇龙爵爷发火,一旦爵爷发火再被拉下去打二十大板,甚至丢官罢职,那可就不妙了。宇龙行空见这些小官小吏都跪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心里很舒服,摆够了谱,这才冷冷道:“大冷的天,难为你们了,都起来吧!”
周正芳带着大小官吏爬起身,拍了拍官服上的尘土,大开仪门,把宇龙行空和金成章往县衙里面迎,有仆人过来跪下做下马石,请宇龙爵爷下了马,又接过宇龙行空等人的兵器,周正芳这才带着众人簇拥着宇龙行空和金成章,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将二人和手下随从迎进了县衙三堂。
众人分别坐下,早有人通报了进去,里边丫鬟侍女像走马灯一样出来端茶倒水,献上糕点水果。周正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名貌美侍女上前,给宇龙行空捶腿捏肩。宇龙行空歪有椅子上,面有得色,十分受用的样子。金成章在没人看见的时候,脸上才会现出不满之意。周正芳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暗道,原来金大戟和宇龙行空二人面和心不和。想必是宇龙行空仗着卫王的势力欺负金大戟。
周正芳赶紧吩咐手下人在后宅花厅摆上酒宴,又悄悄吩咐师爷夏严忠去城里的怡红楼叫几名漂亮姑娘来,师爷夏严忠不敢怠慢,上马火速奔向怡红楼,不到半个时辰,几顶小暖轿就抬着怡红楼的姑娘来到了县衙后门,悄悄的到了后宅。虽然大商的官场上对这样的事情很宽容,但是不代表没有规矩,青楼的姑娘们是万万不敢走县衙前门的。
当晚的酒席宴上,只有四个人,宇龙行空,大戟金成章,知县周正芳,县丞卢宇常,其余众人都坐在外边的席上。四人兴高采烈推杯换盏,怡红楼的春红姑娘就坐在宇龙行空的大腿上,撒娇撒痴的劝酒,宇龙行空很吃这套,一会儿在春红姑娘的俏脸上掐一下,一会儿搂着春红姑娘的纤腰,一口一个美人,当真是丑态百出。周正芳在一旁暗笑,金成章脸上偶有不满,却都一闪而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个青楼的姑娘殷勤相劝,宇龙行空的眼睛乜斜了起来,醉意朦胧。周正芳忽然笑问道:“宇龙爵爷,您既然和卫王是师兄弟,想必武功是极高的!剑北县小,下官更是孤陋寡闻,我看爵爷提的那条大棍极重,我手下两名衙役才能抬走,下官猜测,爵爷的天意伯一定是在战场上挣下的吧?”周正芳的眼角扫向了金成章,只见金成章听了这话之后,脸上写满了不屑二字。
宇龙行空乘醉答道:“没错!你这小官儿虽然官不大,眼力倒是有的!你家宇龙爵爷的武功乃是当世一流,棍法高超,在剑州剿匪时出过大力,斩将擒贼,立下了赫赫的功勋,因此当今万岁才将我赐封了天意伯,卫王更是让我来做监军!”宇龙行空睁着朦胧的醉眼看了看金成章的表情,怒道:“金大戟,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这一路上,我做监军,你似乎很不满意啊!啊?!”
金成章也有了三分醉意,这一路上,宇龙行空仗着自己新近封了伯爵,又是卫王的师弟,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嚣张的不得了。金成章早就忍了一肚皮的气,碍于卫王的面子没有发作,现在宇龙行空居然又当着周知县和卢县丞的面,这样公然羞辱他,如何再忍?
金成章腾的一下站了起来,面如寒霜,戟指宇龙行空,大骂道:“姓宇龙的,你要不是仗着卫王的关系,能封伯爵?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只好去打渔!还他娘的腆着脸自吹武功当世一流,你也不怕污了老子的耳朵!老子在阵前拼死拼活,好不容易才熬到一个四品安舒将军,你有何德何能,能做天意伯?我他娘的呸!当世一流?老子让半个身子都照样把你打趴下!”
周正芳和县丞卢宇常对视了一眼,都吓坏了,这两位上官干起来了,这还得了?他们两个人微言轻,就算劝架的话,这二位怕也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周正芳赶紧站起来,给怡红楼的姑娘使眼色,坐在金成章身边名叫绿桃的姑娘心领神会,赶紧伸出手抱住金成章的胳膊,“哎哟,奴家最喜欢英雄了,大将军武功盖世,奴家一定要敬大将军一杯才行!”
宇龙行空涨红了脸,他万没想到金成章胆肥了,居然敢顶嘴了,论轻功,他当世一绝,如果论起武功,他还真打不过这位金大戟,可是他一个堂堂的天意伯,也不能当众露怯不是?宇龙行空冷哼一声,“姓金的,卫王把剿匪的大事交给你我,现在剿匪之事未完,本爵爷以大局为重,先不和你一般见识!等剿完了匪,咱们再好好的比划比划,哼!周知县,本爵爷不胜酒力,住处你准备好了吗?”
周正芳赶紧站起身,点头哈腰道:“爵爷,早就准备好了,既然爵爷困倦了,来人哪,扶爵爷下去休息!春红姑娘,今晚爵爷可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爵爷给我伺候好!伺候好了重重有赏,爵爷要是说不舒服,我可拿你是问!听到了没有?嗯?”周正芳给春红使了个眼色。
春红抛了个媚眼给周正芳,“周大人放心,贱妾一定伺候好爵爷!”马上有侍女从屏风后走出来,引着春红和宇龙行空到后宅早已经安排好的上房去歇息了。宇龙行空搂着春红的纤腰,一口一个美人,形象无比猥琐。
周正芳赶紧劝金成章道:“哎呀,金将军快坐,咱们慢慢喝酒!喝酒,喝酒!”金成章气愤愤的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把酒杯重重的墩在桌上,余怒未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