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餐时,大家正边吃边聊,谈到昨天的庙会,很多人眉飞色舞,兴趣还未退去。
武长信忽从室外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道:“永和绸庄出大事了。”
这永和绸庄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大绸缎庄,生意广布大江南北,众人好奇之心顿起,纷纷停下手中碗筷,看向武长信。
有人催促武长信:“别卖关子,快讲快讲。”
武长信左右扫视一圈,摆了个说师父的架势,咳嗽一声,方才说道:“永和绸庄死人啦。永和绸庄的丁大厨是我好友,早上买菜时他遇到我,说是昨天晚上有人在永和绸庄大门前上吊。昨天庙会他们府上早早就关了门,竟没一人发现异常。等到今天大早开门时,突然看到一个人硬梆梆的挂在大门上,可把人吓坏了!”
“死人是谁,出了什么事啊?”
“这死人你们也都认识。”
大家听武长信这么说,更加好奇,武长信道:“这死人就是给咱们送柴火的老许。”
陈家旺心里咯噔一下,追问道:“武大叔,这事不会错吧?”
武长信道:“人命关天,哪个敢胡说八道!”
又有人问事情的原因过程,武长信听到的也就这么多,其它的也不知道。
陈家旺有心把昨天的事告诉武长信,可大家七嘴八舌滔滔不绝,一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此类事情正是茶余饭后大家的谈资,当下众人谈的火热,有人说认识老许的表哥的堂妹夫,听说老许的儿子欠了一屁股赌债,债主天天上门催债;也有人说老许和别人合伙做生意被骗了…,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门口一声响亮咳嗽,众人抬头见是胡管家,顿时住口,三两下吃完饭纷纷上工。
想到一个活生生的生命转瞬即逝,整个白天陈家旺也是心神不宁。
此时节气候温暖,春雨飞洒,最是适合植树栽花。白天陈家旺就已和柳学功约好,去帮他修葺园艺。晚饭后,落日西斜,陈家旺拎着锹、剪跟在柳学功身后,忙的不亦乐乎。
陈家旺身小灵活,爬上趴下,正做的起劲,忽然听到耳边似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看,姚善瑞站在一旁,正向自己招手示意。
陈家旺热情的向他打了个招呼,姚善瑞道:“掌门找你有事”,陈家旺一愣,霹雳堂弟子门人众多,按说不会直接点名要找他一个小小门房,不免心中惴惴不安。
姚善瑞脸色一如平常,看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陈家旺问道:“师兄,可知道掌门何事找我?”姚善瑞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刚才找了老半天,才在这里找到你,赶紧走吧。”
来到垂柳堂,大厅之上烛火通明,掌门、几位师父和几大弟子竟然全都在场。翟敬承、常志捷、齐友礼等人精神不错,看来几人的伤势都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陈家旺小心翼翼,上前给大家行礼,王敬得见他挽起了袖子裤脚,头脸、手脚均沾了不少泥土,奇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弄了一身泥土?”
姚善瑞插话道:“回禀师父,刚才耽误了一点时间,前前后后都没找到他,原来他在柳学功那边帮忙。”
王敬得赞道:“这孩子倒挺勤快。”
秦敬泉见他比较拘谨,温言道:“找你来问件事,你别紧张,坐下说话。”
旁边仆役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下首,陈家旺心中不踏实,道:“我不累,站着就行。”
姚善瑞向他笑笑,道:“掌门叫你坐,你就坐下吧。”
帮主和二位师父都在场,陈家旺应了一声,还是只敢坐了半边屁股。
秦敬泉清咳一声,问道:“昨天庙会,门房就是你一个人吗?”
陈家旺如实回答道:“回禀掌门,昨天门房是我和金管事在,下午金管事有事先走,门房确实是我一人当值”。
秦敬泉手指轻敲桌面,眉头皱起,道:“门房无小事,更何况在庙会期间,岂能随意离开。这个金管事…,太大意了。翟师弟,请你通知胡管家,要找他训诫一番,引以为戒。”
翟敬承点头应承。
秦敬泉接着道:“今天有人告诉我,说送柴火的老许昨天晚上在永和绸庄大门前上吊死了”,他看向陈家旺,两眼炯炯有神,道:“就在昨天午后,这个老许居然也来过这里,而当时门房就是陈家旺一个人在。家旺,你把昨天整个过程向大家详述一遍。”
陈家旺偷眼看向秦敬泉,见他神色温和,顿时心中踏实不少。当下把昨天整个事情的过程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自武长信讲了此事后,陈家旺一整天也是心情起伏,脑海中常不自觉想起昨天的情况,因此复述生动传神,众人听的明明白白。
他复述完毕,秦敬泉看向他道:“你可知道,老许在来咱们霹雳堂之前,就已经服了毒药?”
陈家旺听了大吃一惊,道:“这…这个…不知道”,常志捷等弟子也是吃惊不小,议论纷纷。
秦敬泉等议论之声稍停,道:“昨天那个老许闯进垂柳堂的时候,贾先生和他照过面。贾先生何等眼力,当时就看他脸色灰败,面色与常人不同,心中已然起疑。”
齐友礼吃惊道:“这么说来,这个老许提前服了毒,先来到咱们霹雳堂,后来再去了永和绸庄?真是奇怪,捉摸不透!”
秦敬泉道:“这件事家旺处置的十分妥当。贾先生在把昨天的情况告诉我时,对家旺很是赞许。”
陈家旺见掌门夸奖自己,急忙道:“掌门夸奖,真不敢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昨天做的是对是错,实在惭愧。”
秦敬泉赞许道:“你不借机自夸,为人实诚,很好很好”,抿了一口茶,道:“人生艰难唯一死,这老许必定是遇上了什么过不去的坎坷,唉,可惜。” 秦敬泉接着道:“老许当时死志坚定,服了毒,他可就什么都不怕了,因此他敢直闯咱们霹雳堂,开口就要当时结账,还指明要见我借纹银。他知道自己反正已经是死命一条,如果不遂他的意思,就赖死在这里。这虽然不讲道理,可他一个要死的人,却没那么多顾忌,幸亏当时家旺处置得宜,他把脚从霹雳堂又抽回去了,找上了永和绸庄。可惜永和绸庄不明事理,没有像家旺这样应对得体。听说永和绸庄的门房和护院当场把老许赶出了门,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