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破旧,荒芜,死寂。
仿佛外界的月光都照射不进来,落雪也飘不进来。
唯见黑色冻土,满地枯黄落叶,被不知从何方起的寒风一卷,满地萧瑟。
而这小巷之中,却是有人居住的。
茅草搭建的临时屋舍,四处漏风寒败,小小地篝火,仿佛成为了这片小天地间唯一的光。
百里安停下了脚步,静静看着篝火旁,正颤抖着手喂着孙女水喝的老先生,满目悲凉沧桑道:“娃儿,是爷爷对不起你。”
实难想象,在仙陵城中,竟然还有着这样一处狭危之地。
天地陋巷起阴风,壑下夜雾缭绕。
寒风起兮,风声时而远,时而近。
隐隐约约,古从西方,传来微弱难辨的小儿啼哭声。
长深败路,枯残老巷,仿佛成为了不夜仙城遗忘的一角阴暗。
足以照澈长夜的繁荣明灯,星辰浩瀚,却无半分明光施舍给这片小小暗巷世界中来。
微有朦朦火炉晕光,照在老先生的脸上,却是衬得他五官愈发朦胧模糊,不甚清明。
说老先生的孙女今夜见血,神智似乎吓得不清,尚未回神,老人喂水给她,却是一口都没有喝进去,全从唇边流洒出来。
小女孩发青的唇抿得死紧,发出闷糊不轻地古怪声音。
百里安负伞而立,轻言发声:“老先生。”
正在给孙儿喂水擦拭唇角湿迹的说先生微微一怔,似乎是被忽如其来的呼唤声惊了一下。
但很快便镇定下来,将手中缺了一个小口的旧瓷碗放下。
他理了理衣袖,看着昏定光线下的少年:“小公子,夜深了,今夜发生种种邪事,在外游荡也不安全。”
夜风摇曳着火光,将地面斜墙间的影子拉扯至阴暗的漆黑中。
百里安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下飘摇的影子,他从袖中摸出一截快板:“老先生走得匆忙,忘了这个。”
说先生摸了摸孙女的头发,面上露出一个微笑,即刻起身相迎,面带感激之色:“多谢小公子特意送来。”
他伸手去接,百里安递出去的手却忽然垂下,握着快板的手掌被大袖掩住,再也窥见不得。
说先生面色愕然。
百里安朝他微微点头致意,道:“可我忽然想起来,这个是那小姑娘的东西。”
说着,便自行绕开说先生,直步走进那间简陋的无门屋瓦房下。
他蹲下身子,目不斜视地看着火炉旁失魂落魄的小姑娘。
余光在草屑横布的地面间轻扫一眼,却是并未交还那截快板,朝她轻轻一笑,温言说道:“不要怕。”
夜色昏暗中,他那双比常人要大上一圈的漆黑眸子本该诡异悚人。
只是他这一笑,温言细雨,好似光风霁月,将四下那抹无形的阴冷诡异之感平白驱散淡开几分。
窝在角落的小姑娘止了颤抖,紧抿的唇微松,但立马又死死咬住牙。
百里安大袖中的手掌轻动。
小姑娘面色一下子变得异常恐慌,如临梦魇,面上满是大汗淋漓。
可是,当百里安手掌摊开来时,却是一块肥肥胖胖白兔模样的酪糖,做得甚是可爱有趣。
一缕甜甜的糖香飘散在夜风中。
小姑娘明显楞了一下,神色却不在迷乱惶恐,目光落定在他掌心那颗洁白的酪糖上,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