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上午温暖和煦,阳光透过斑驳的葡萄秧架洒满小院,宁静清幽,一壶清茶,斟入两盏浅浅茶盅,雾气蒙蒙,茶香四溢。
人生就像一杯茶。
平淡是它的本色,苦涩是它的历程,回甘才是它的内涵。茶的滋味,大抵在其或苦或甜,或浓或淡的色味交织之中,品出一种淡定的人生,一种不可释怀的人生,一种笑看风轻云淡的人生。
沸水沏茶,看茶叶上下浮沉,于浮沉之中,释放茶之韵味。茶香涌动,是承载人生的味道,这世间芸芸众生,又何尝不是这上下沉浮的茶叶呢?
也许这就是恩师此刻的心境吧?
一副棋盘,两位隐者,自古人生何其乐?偷得浮生半日闲。
二人表情凝重,时而蹙眉,时而沉思,时而释然。
……
“卧槽!”
“出将!”
“再将!”
“回将!”
“卧槽!”
“再出来!”
“你这是长将不死赖和棋!”
“谁跟你和棋?”
俩隐者磨棋盘已经一个时辰了,这“偷得浮生半日闲”算是让这俩臭棋篓子演绎的支离破碎,堪堪已经到了午时,尹师娘整饬了几个小菜,拍开了沈非带来的那坛老酒,笑眯眯的招呼师徒二人吃饭。
“以后不与你对弈!”老尹头气呼呼的说。
“我还不跟你玩儿了呢!”沈非当仁不让。
“落子不悔为师没教过你么?”老尹头继续吹胡子瞪眼睛。
“你教我的是缓棋!”沈非继续怼!
“逆徒!”
“教不严,师之惰。”
尹师娘看着师徒二人斗嘴,依然微微的笑道:“你们俩呀,谁也别说谁了,有其师必有其徒。”说着便收了棋盘,摆上杯盘碗筷和几色小菜,老酒斟满,便施施然回了屋子。
师徒俩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互相运气,良久,尹夫子拿起了筷子道:“吃饭先。”
沈非举了杯子敬道:“感谢恩师误人子弟!”
尹夫子把筷子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拍,怒道:“你再说一遍!我允许你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沈非忙做恐惧状:“感谢恩师毁人不倦!”
尹夫子这才气哼哼的端起酒杯,正欲干杯,随即追问道:“你说的是哪个‘诲’?”
沈非哈哈大笑:“恩师认为是哪个诲,就是哪个毁。”
尹夫子气的双手发抖,恨恨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逆徒,简直是欺师灭祖、有辱门风、道德败坏、斯扫地……”说完再也绷不住,居然自顾自的大笑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这无耻的样子……”
“很有恩师当年的神韵对吧……这个梗用烂了!”
小院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尹夫子果然有话说。
他告诉沈非,过几日尹夫子岳家有个小舅子两口子要来小住几日,家中狭窄逼仄,请沈非在村中找一处院落安顿,吃穿用度还请沈非夫妇多关照云云,说罢便拿出一锭银子,赫然便是朝廷的官银,十两,沈甸甸,白花花。
沈非连忙推辞说恩师为何如此客气?
尹夫子便说,早前自己和老丈人家闹得有点不愉快,前段时间老丈人挂了自己都没去吊唁,老丈人家的亲戚都不是啥好鸟,对于这一家人,老头向来敬而远之,奈何这是三舅爷岳父家的嫡出老三,沈师娘的嫡亲弟弟,不管不顾似乎也说不过去。
城里大户人家不比咱们穷乡僻壤的简陋粗鄙,锦衣玉食的习惯了,所以吃穿用度还得上些档次。
沈非就问,这师娘家里的舅爷儿没事儿不在京城逍遥,来这鸟不拉屎的南河寨作甚?
尹夫子便说你师娘家里情况比较复杂,老丈人死了以后,兄弟几个争家产有了纠纷,不顾斯,大打出手了都,这舅爷儿属于没争过人家那伙,在家里也待不下去了,便来姐姐家避避风头,尹夫子寻思自己是当姐夫的哪里肯管那么多闲事?在自家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徒增烦恼,还不如让他出去住图个清静,这纹银十两只不过是尹夫子代垫的而已,他小舅子得还他,这家子人也不算难伺候,所以拜托爱徒照顾云云。
这么会就从“逆徒”到“爱徒”了……
沈非寻思,这属于豪门恩怨呐,有钱人的银子不拿白不拿,于是这十两银子沈非就毫无心理障碍的笑纳了,至于怎么伺候这位舅爷,回去和叶昭娘商量便是。 师徒二人又扯了会闲篇儿,斗了会儿嘴,尹老夫子就把微醺的沈非撵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