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不作声的陈默此时言道:“家贫,小弟也不去了。”
众同窗一看气氛尴尬,纷纷告辞而去,只剩下沈非、赵磊和陈默三兄弟。
赵磊依然大大咧咧,愤然道:“郑峰这厮,他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别看是县丞之子,身上却没几两银子,撺掇我去游学,还不是惦着我当冤大头?”
陈默道:“看他不惯!”
沈非其实何尝不知道赵磊的意思?他拉着一帮不相干的人出门旅游,其实就是为了给沈非和陈默一个台阶,这个纨绔从不把银子当回事,为了自己的好友的面子,不惜替不相干的同窗买单,沈非叹了口气,心道——好兄弟,讲义气!
赵磊也知道,这时候再提外出游学,沈非必然生气,三兄弟彼此心知肚明,沈非拍了拍赵磊的肩膀道:“谢了兄die……”
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默提道:“今年秋闱取消,沈兄、赵兄什么打算?”
赵磊仍然快言快语:“取消不取消跟我有啥关系?秋闱我只是比划比划,我几斤几两心里清楚,这次弄个秀才,我老爹早就乐开了花,寻思着秋闱之后捐个员外,倒是你们有望金榜题名,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
沈非叹了口气,他知道大背头只给他续了三年费,三年之后还要去大背头那报道的,这今年秋闱取消,最快也得明年再来,若是朝廷推迟三年,他沈非在这个世界里苦读三年圣贤?
自己又是投诉又是告状的,撒泼耍赖换来的三年,跑这念之乎者也来了?
行!最好的结果——考上了怎么办?
沈非脑补:沈非中举,普天同庆,设宴庆祝,喝多亡故。
找谁庆祝去?找大背头和牛头马面么?
参加科举?谁爱去谁去吧,他得好好活这三年。
沈非思绪满天飞,决定好了之后开口道:“我得先赚钱养家。”
陈默惊讶道:“沈兄,朝廷的癛粮和膏火……”
沈非摇摇头道:“那几两银子够你买房四宝的吗?”
陈默继续劝道:“不是还有……”
沈非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本朝秀才是会免五亩地的田税,一般来说有些地主乡绅都会找一些秀才,把自己的地挂在秀才名下,偷税漏税,但是沈家人口多,地就十多亩,自家免税都不够用,哪有乡绅来给他份子钱?
而陈默不同,家里的几亩薄田早就为了读变卖了,家里还有个老父亲,早年读过几天,由于家贫,实在读不起,只好务农在家,为了陈默出人头地,实现他年轻时的梦想,不惜卖房卖地的供读。
现下没有了土地,只好在城里打零工、扛大包挣钱供儿子读,要不是尹夫子时不时的找由头贴补,他可能连赶考的盘缠都不够,这次一举中了秀才,家里情况稍微好转,五亩地的份子钱一年也有五两银子,加上朝廷的癛粮和膏火,勉勉强强能继续读。
别看陈默不爱说话,但是这小子心思敏捷,头脑灵活,和沈非一样都是尹夫子的爱徒,这次府试中秀才,哥俩名列甲榜,他第三名,沈非第五名,都是秋闱金榜题名呼声极高的学子。
所以,陈默和赵磊认为沈非必须参加国考,进体制内就一生衣食无忧也!
赵磊有点不食人间烟火,尽管是读人,但是也不懂人间疾苦,银钱对于他来说就是个数字,他很想帮衬一下两个穷哥们,奈何读人清高,不受嗟来之食的理念被他们奉若圭臬,赵磊也不好刺激他们脆弱的自尊。
这就是读人所追求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哥仨畅想未来,各怀心思,聊了一会儿,陈默和赵磊说去尹夫子家给恩师请安,沈非说刚从那回来,就不去了。
哥俩告辞而去。
不多时,叶昭娘挎着篮子回来了,沈非瞄了一眼,对于这个婆娘,沈非的原身很瞧不上,读人是不下地干活的,还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这才是个秀才的人设。
不过这段时间沈非养伤,顺带观察这个婆娘,发现要不是叶昭娘勤俭持家,悉心照顾,恐怕他连饭都吃不上,自己这个所谓的秀才,压根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
所以沈非对叶昭娘倒是心存感激,同时还替自己的原身颇感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