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大都督，朝廷已经下令，近期抽调扬州大军进入冀州，归属大都督调遣，借此弥补我前线大军的缺失。”来自朝廷的调令总算是信都城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父亲，郑弘毅来了，而且吵着要见你。”向清秋原本还打算起身告诉沙必成自己可以帮忙催促扬州兵马尽快上来的事情，就被沙成辉一句话给打断了，旁边养伤的孟长云更是一听这话差点跳了起来，怒道：“这个混账还好意思来前线，难道他不知道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我等也不会白白丢了河间城，让万千百姓惨遭屠戮吗？”

“带他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个郑家子如今还有什么话说！”沙必成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挥手让人将其带进来之后冷笑道：“郑大将军如今来信都有什么事吗？”

“来找人算账！”郑弘毅见到整个帅帐之内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冷笑，顿时脸色涨红，但是随即梗着脖子道：“请大都督处置李木，若不是他在战事最激烈的时候率部从东北方向突围，让我军阵线侧翼大开，我在莫州如何会败？”

“呵呵，自己不会打仗还怪到了别人身上，郑弘毅，往日里我也没发现你还有这种本事啊？”孟长云冷笑道：“你自己处置失当，不听劝告，北上一战本身就绝无胜算，怎么？到了如今还怪到人家李木身上了？”

“好啊，本都督今日就替你打这场官司，也好让你自己好好想想，自己在战场上到底缺了什么。”沙必成摆了摆手示意孟长云不要说话之后让沙成辉去把李木也给叫了过来，后者原本在城外临时构筑的堡垒当中带兵对抗耶律大山的进攻，匆匆而来之后还以为是有什么紧急军情，却没想到居然是郑弘毅打上门来了。

“李木，郑弘毅说你在战场之上私自行事，导致全军败绩，有这回事吗？”向清秋看着李木道：“你把当日

大战一事原原本本告诉大都督，也好让有些人好好想想，北上一战到底失利在什么地方。”

“我就知道，这件事迟早还是会找上门来。”李木没有去看郑弘毅的脸色，反而脸色肃然，将当日大战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道出，而且因为他本身就在战场上的缘故，所以说出来的细节也让所有人都第一次直面这场惨烈的大战。

“你胡说，若不是你率部让开防线，我徐州军原本就要拿下幽州骑兵，如何会败？”郑弘毅听到李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将耶律大山兵马突刺侧翼的事情全然道出，顿时大怒，指着对方道：“是你自己不听军令，私自行事，你还有脸在这里辩驳？”

“大都督，末将从未替自己辩驳过。”李木拱手之后道：“当日战场形势已然如此，断无回天之可能，可是郑大将军打算孤注一掷，连累整个徐州军团于死地，李木无法坐视，只得率部从侧翼打出一条通道，掩护徐友德率部从东北方向突围。可是徐州军本部却无法牵制幽州骑兵的突击，导致东北方向突围之路随即被耶律骑兵围堵，末将的一番心血也随之付诸东流，没能救出他们。”

“你不用担心，李长龙已经来信，徐友德被救出来了，在沧州养伤，不日即可回转信都。”沙必成扫了一眼郑弘毅，转而道：“郑大将军，你确定你的指挥无误吗？这李木所言和你所说可是大不相同，而且七公子手下也在战场之上目睹了全部的大战经过，和你说的也不一样，反倒是和李木所言大致吻合，你打算怎么解释？”

“这！”郑弘毅看着沙必成那阴沉似水的脸色，闪过一丝挣扎，但是随即道：“七公子的手下不是征战杀伐之人，如何知晓这大军厮杀的经过？雾里看花自然是说不明白，更何况他的人，素来和我有嫌隙，我——”

“呵呵，你确定本将看不明白？”

郑弘毅的话音未落，秦煌已经施施然走了进来，看着对方冷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李木是怎么突出重围的？人家为了掩护徐友德突围，选择从幽州骑兵来时的北面杀了出去，比起大将军你临阵放弃部下，独自南下，那可是好了不止一筹啊！”

“北面突围？这不可能！”郑弘毅被这句话说的脸色一僵，直接转头怒喝道：“你无官无职务，这是大都督帐前议事，你——”

“秦煌将军是我大都督府的行军将军，如何没有官职在身？”沙必成冷笑道：“郑大将军还是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了，李木虽然战场之上不尊号令，但是究其根由却错不在他，而在你，你自己身为主将，不辨形势，顽固到底，要带着徐州军走向绝境，人家好心好意为徐州军打开了一条逃生之路，这是大义所在！若是易位而处，本都督也不讳言，我肯定会做的比他还要彻底。徐州军是你一手葬送的，他李木是信都兵将，本就只是受你节制，但是你自己呢，身为徐州都督府都督，自己能力不够，一意孤行，你还有脸在本都督面前指责他人？我告诉你，本都督要马上上报朝廷，你郑弘毅临阵脱逃，丢弃部下独自逃生，你这是犯了军法你知不知道？”

“多谢大都督为末将说情。”李木跪地行礼之后脸色昂然道：“末将也知道违背军令不对，但是我手下的将士可都是信都子弟兵，他们绝对不能白白牺牲，末将愿意戴罪立功，率部坚守一线，去当大头兵，只要能守住信都，末将可以抛弃一切，我信都李家愿意出动家族所有子弟上阵，李家人不死绝，耶律人就休想进入信都城。”

“好，起来，你不用去当大头兵，本都督不是郑大将军！你带着你的信都子弟兵只要能挡住耶律大山的攻势，为我军争取时间，本都督以项上人头担保，谁敢为难你，那便是为

难我沙必成。”

“我也为你作保！”向清秋跟着起身道：“你很好，虽说有瑕疵，但是却在大义面前挺得住脊梁！”

“多谢大都督和督军，末将去了，耶律大山的大军已经来了。”李木拱手行礼之后快速而去，倒是郑弘毅脸色惨然看着沙必成和向清秋，怒道：“两位难道真要致我于死地吗？”

“自己战败了就该好好去反省自己哪里有缺失，而不是去找人给挡灾。”孟长云叹了口气道：“你本身北上从一开始就错了，就算是李木当时不违背军令，你以为你还能打得赢吗？只会让他手下的那一万多人也跟着丧生在耶律人的铁蹄之下！”

“二公子说的是，郑大将军是盯着我家公子！觉得燕军在北线胜仗一个接着一个，就觉得这耶律人很好打！”秦煌看着郑弘毅摇头道：“所以郑家的那位镇国公就不断催促，大将军觉得自己能够打得赢，却忘了一点，耶律人攻城或许有些不敌汉军，但是在外野战，中原步军如何挡得住骑兵冲击？”

“我是挡不住骑兵冲击，但是你们呢？你们为何能够接二连三打得赢？”郑弘毅被秦煌的话刺激的脸色赤红，豁然起身，朝着所有人怒吼道：“你沙大都督上任之时，手中无有半点人手，为何来到前线就能连续打赢两场胜仗？还有那李长龙，沧州军团不过是他东拼西凑的乌合之众，为何也能打得赢？我带出来的可是徐州军啊，是我多年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铁血精锐，可是为何——”

“可是为何你输了，别人赢了是吗？”沙必成看着对方冷笑道：“这句话不该反问你自己吗？你觉得打不赢是怪将士吗？还是怪你自己？身为主将，能力不够，见识不够，胆略不够，你什么都不够，却妄想和七公子比肩。你可知道燕军在北境是如何战斗的？那是真正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全军从七公子自己

开始，厮杀之时全部冲锋在前，那是靠着我汉家子弟用无数的鲜血换来的胜利，是北疆军民不顾生死用人命堆出来的胜利，更是七公子自己身先士卒，不惜自身屡屡受创打出来的胜利。若都指望你，那我大晋还有何希望可言？自己打败了仗不想着成败得失，反倒是找人给你当挡箭牌你倒是很积极。你自己想想吧，你十五万大军一战尽墨，那李木手下才多少人，为何他在战场上还带回一万多人？你当耶律大山是傻子不去追击他吗？”

“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最好在朝廷处置你之前自己去上陛下，把这一切都说清楚，否则的话你永远都不配出现在战场上，你玷污了我汉室的威名，你也不配为我汉家子弟。”沙必成起身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打算让本都督给你赶出去？”

“父亲，只怕他回去之后，朝堂之上必会有人会趁机借李木之事搅乱前线，父亲应当早做准备才是。”沙成辉挥手让人把郑弘毅拖出去之后，转而朝着沙必成担忧道。

“长云，你现在伤势没有缓解，还不如回去吧，一边养伤一边负责牵制住朝堂动静，不要让这盆脏水泼到前线，避免给大都督带来麻烦。”向清秋在旁边看了一眼孟长云道：“等伤养好了再来前线也无大碍。”

“此言倒是不错！”沙必成点了点头道：“如今信都防线虽然没有河间城坚固，但是本都督亲自坐镇，倒是没有多大问题，只要扬州兵马尽快北上，说不得我们还能逐步将战线往前推移，如果耶律大山出错，我们倒是可以尝试着将对方打回河间城以北。你留在这里条件艰苦，也不利于养伤。”

“也好，我也想看看朝堂那边到底有多少人在拿这件事做章，郑家人如果不要面皮，那我也豁出去了。”孟长云点了点头笑道：“还是跟着大都督爽快，你们等着我，回来和你孟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