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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此生为汉人

“七公子这是何意啊?”朱邪赤心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孟从云的意思,但是旁边的方德威却一瞬间只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未等到他开口,孟从云却已经自顾自道:“大汗志在何处?”

“助我沙坨人找到一块落脚之地,繁衍生息,本汗希望有朝一日草原上能有我沙陀人的身影。”朱邪赤心在孟从云连续两次追问之下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声音之中似乎透露着一股不甘的气势,“我沙陀本是突厥的后裔,是真正的草原之主,是万族之王。总有一天,我要统一草原各部,杀到漠北,将当年的叛徒全都打翻在地,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什么才是血债血偿!我突厥人的血不会白流,草原已经沉沦百年了,我要结束这一切。”

“是吗?”孟从云看着对方那赤红的双眼,叹了口气道:“大汗没说实话,或者说没有说完。当年突厥之败,乃是天可汗励精图治,举全国之力,将其打落尘埃,终结了这个草原神话。可不是其他部族背叛所致。当年薛延陀和铁勒等部叛离突厥,大漠草原一分为二,乃是天意,不是人为。你们碰到了天可汗,碰到了一个将星闪烁,臣武将层出不穷的时代,以草原贫弱之地妄图对抗中原之鼎盛一代,败得不冤枉。而大汗在从云面前只提昔日背叛部族,却丝毫不说和我汉家的百年恩怨,难道是说,因为我是汉人,所以大汗不打算告诉我了?”

孟从云的话看似说的漫不经心,而且没人知晓他的意图,但是朱邪赤心却仿佛一瞬间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当即点头道:“诚如七公子所言,本汗的确有所顾忌,并非不肯明言。我沙坨人在西域辗转百年,部族凋零,回到阴山草原之后却发现那里早已经不是当年的草原了,颉利人势大,部族繁盛,从东到西绵延万里,不是我等能够觊觎,而幽北,耶律人也是兴旺异常,逐年强势,我沙坨是突厥最后的血脉,不能在这样的冲杀与争夺之中白白耗尽了部族元气。所以,才想到了燕地,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部族儿郎能有机会歇脚,让我沙坨人能有机会恢复元气。”

“只是大汗难道忘了,燕地乃是汉家河山,你们在这里如何能够繁衍生息?”孟从云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感叹道:“大汗为了部族殚精竭虑,谋算至此确属难能可贵,只是自本朝开国至今,燕地

就是大晋对抗幽北草原的第一线,也是汉军领略北地的重点。此等要害之所,只要不是脑子坏了,焉能要异族进入?难不成大汗归顺朝廷了?”

“这就要归功于你的父亲,孟侯爷了。”朱邪赤心似乎想从孟从云脸上看出一点其他的意思来,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就算是他说出这句话,孟从云依旧表情如故,丝毫没有变色。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也让他更坚定了要将对方收到自己麾下的信心。沙陀族内不缺勇武善战之人,但是这种谋策万军之士却几乎没有。一个没有智囊之士谋划的部族如何能够复兴?如何能够走向繁盛?这才是他如今最想得到孟从云的原因,他仔细打探过孟从云的过往,也知道对方的经历,这种设谋定计,运筹帷幄的本事才是沙陀族最急需的。

所以朱邪赤心毫不迟疑,将自己和孟昭图的交易和盘托出,“本汗在帝都见过你父亲一面,是他指点我带领族人来燕地的,也是他指点我来幽州寻你,看得出来你父亲对于你还是很看重的,是他将你推荐过来,否则这茫茫人海,本汗又如何会知道七公子呢?你父亲和本汗约定,燕地可以借给我沙陀族作为休养之地,但是朝廷的幽北边患也需要我沙陀人出力,这也算是两相便宜的事了。”

朱邪赤心的话让一旁的李世楠和南延平脸色大变,这等事情都可以答应,一旦沙陀人做大,又如何会信守约定?对方一旦占据燕地,又岂会再吐出来?燕地乃是中原在东北的屏障,一旦丢失,整个大晋河北道将再无险可守,一马平川之下,一旦沙陀人南下,铁骑数日之内就能踏遍黄河两岸。这等于把自家的命脉之地拱手送给敌人。这朱邪赤心如今看着似乎没有对汉地动心思,但是如他所言,他们是突厥的后裔,是当年被天可汗强行打败的部族,又岂能忘了百年仇恨?中原繁华,历来是草原各族觊觎的对象,把一头狼放在自己的院门口,这难道就不怕反噬吗?

“公子!”李世楠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孟从云,却发现对方眼神之中不知何时间已经走了一股戾气在汹涌,当即心头一定。孟昭图引狼入室,但是眼前的七公子却没有这个心思。这一瞬间,李世楠忽然想明白了对方为何会在向朱邪赤心推荐自己儿子之后却还要派人过来追杀不止,知子莫若父,只怕对

方也知道孟从云的心性,所以打算杀人灭口了。

“好算计啊!”孟从云看了一眼李世楠和南延平之后,转而看着朱邪赤心等人,重新恢复了平静,但是这一刻的他浑身的气息却变得格外冰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是让方德威心头有些不妙,不过他很显然误会了孟从云的意思,以为对方是想到了那一夜的暗杀和连山镇的事情,所以当即毫不迟疑道:“七公子莫要生气,关于此前的事,的确和我家大汗无关,那些人前来为难您,我等事先也并不知情,还请公子明查。我家大汗待公子乃是一片赤忱之心,从未隐瞒任何事,连和孟侯爷的谈话尚且能够告知公子,也足见我等的诚心了。”

“还有这等事?你为何不早一点告知本汗?”朱邪赤心在方德威开口之后才知晓其中的来龙去脉,顿时大惊。而他身边,除了三太保脸色有些不自然外,此前说话的那位十三太保则明显露出了一丝鄙夷的神情,似乎对此不屑一顾一般。

“算不得什么,不劳大汗过问。”孟从云摇了摇头,随后道:“既然大汗知道我的处境,那也应该清楚,当日在帝都,孟侯爷就已经将我和妹妹逐出孟家,所以他跟你推荐我,只怕算不得数,我和孟家,和他孟侯爷也不是一路人,大汗没必要将我和他相提并论。至于大汗所言,那是你和孟侯爷达成的交易,和我无关。我也不想参和这等事。”

“七公子莫要生气,德威早就知晓您和孟家脱离了干系,之所以我家大汗说起这个也是想向您表明我们的诚意,对待自己人,我沙坨人向来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方德威看着孟从云的脸色不断变化之后在旁边急忙解释起来,他和孟从云打交道最多,也自然清楚后者那种几乎让所有人都胆寒的心思和谋算,唯恐因为孟昭图一事让今日之举泡汤。

“七公子也不用伤心难过,等你归顺我家大汗,那便是我们自己人,你的仇我们帮你报,等到将来,我一定提兵南下,帮你扫平南境,把孟家人都抓过来,让你出气。”三太保在旁边一句话虽然看似无心,只是劝慰之举,但是却让所有人脸色一变,旁边的朱邪赤心更是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向孟从云笑道:“七公子,我这个义子也是说话直来直去,他只是气不过公子的遭遇。”

“大汗说笑了,从云有什么遭

遇需要三太保气不过的?”孟从云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道:“倒是大汗,你确定他是劝慰之举?沙坨人难道没有进军中原的心思?我看未必吧?”

孟从云没理会对方的表情,反倒是自顾自道:“草原乃是苦寒之地,产出贫瘠。这一点如何及得上中原繁华富庶?大汗和沙坨族乃是突厥后裔,难道不记得当年突厥也是因为入侵中原所以才和天可汗打了起来吗?这一打就把整个部族的希望和前途尽数打掉了。”孟从云说到这里转而道:“大汗是不是打算借到了燕地就不打算归还了?而且等到在草原上和耶律人分出胜负,就领兵南下,直奔中原而去?要把大晋这百年江山夺过来?”

孟从云的话一字一句都是诛心之言,而且说的是毫不留情,直接让朱邪赤心等人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过此时李世楠好像觉出了对方的意思,悄然拉了一把旁边欲言又止的南延平,示意对方稍安勿躁。

而此时最早从孟从云的这一番话里反应过来的却是三太保,对方的眉宇之间似乎带着一丝激动,看着孟从云笑道:“七公子好大的气魄,实不相瞒,这的确是我沙坨——”他一句话没说完朱邪赤心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头,自己转而看着孟从云道:“进军中原离我沙陀人过于遥远,不是我等如今要考虑的事,或许等到哪一天我沙陀人重新恢复了先祖的荣光,或许才有一丝机会。不过七公子日后若是想要一雪前耻,那我沙坨儿郎自然是听候调遣。”

“大汗思虑周全,从云佩服。”朱邪赤心关键时刻打掉了三太保的话倒是让孟从云有些意外,不过此时的他已经问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所以也不想再耽搁下去,朝着对方一拱手道:“大汗求贤若渴,能亲自来见我这个钦犯,从云感激,也要谢谢德威这一路上我照顾,否则的话只怕我还真没办法躲过连山镇那一劫。只是诸位,你们都忘了一件事,我是汉人,虽是流落江湖,朝不保夕,但是我又岂能和我那位父亲一般,引狼入室,当你们进去燕地边陲?更要屈身投靠,违背汉家祖训,弃当年天可汗为后世打出来的安宁于不顾?此生既为汉人,那便终生都是汉人,就算不能为国守边,那也应该时刻谨记祖先遗训,不好忘怀。”

孟从云这番话可谓是直接将朱邪赤心的所有幻想全

部打破,连带着方德威也是在旁边脸色大变,唯有李世楠和南延平在旁边听的眉飞色舞,尤其是那句“此身是汉人,终身为汉人”,更是让他们轰然叫好,拍案而起。

“你什么意思?”朱邪赤心看着对方决绝的神情,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刚刚有话说错了。但是孟从云却直接摇头道:“大汗听的明白,身为汉家儿郎,从云如何能为一个从一开始就想掠夺我汉家城池,试图夺占我汉家江山的草原异族效力?”

“所以刚才你是在戏耍本汗?”朱邪赤心盯着孟从云的眼镜,那股卓然的杀气喷薄而出,似乎再也掩饰不住。而旁边的那个十三太保更是一瞬间起身,浑身戾气直冒,死死的将目光锁定在孟从云身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之势。而也就在这一瞬间,李世楠的身形也紧跟着起身,站在孟从云身边冷笑道:“你敢动手试试?”

“从云不曾戏耍过大汗,只是有一句话想要相赠!”孟从云摇头道:“当年突厥尚且不是我中原的对手,如今的沙坨又如何能够人心不死蛇吞象?奉劝大汗一句,草原争雄那是你们草原各部自己的事,但是谁敢那我汉室江山开刀,天可汗的子孙也不曾忘却过当年的荣光。百年前能够打败你们一次,百年后照样可以。”

“哼,百年前那是个意外,若不是天可汗出世,你们汉家气运鼎盛,我突厥如何会败?当年我族控弦之士数十万,比之当年的匈奴人也不遑多让,要不是中原出了天可汗,我们如何会败?”朱邪赤心此时双眼之中犹如要冒出一团火来,死死的盯着孟从云,装若疯狂,怒喝道:“如今你们汉家朝廷羸弱百年,比我们又好到哪去?为了自己争权夺利,就敢把燕地边关拿出来做赌注,你们中原人从来就没改掉过自私自利,他们又如何是我草原勇士的对手?你一个人看的明白那又如何?你是朝廷钦犯,你说的话没人相信,你也阻止不了我沙陀人进占燕地。”

“是啊,我是阻止不了你进占燕地,我说的话也没人相信。”孟从云点了点头,看着对方叹息一声之后道:“大汗,事到如今,你还是在打燕地的主意吗?”

“我说话没人信,但是只怕有人说话会有人信吧。”孟从云也没理会对方的反应,反倒是看了看外面笑道:“听了这么久,难道不打算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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