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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齐云秋风

孟家后宅,齐云阁靠着一条小溪水而立,宁静清雅,金秋时节,周围一排的枫树,霜叶红润,赛比二月红花。树荫之下,时不时的秋风吹过,带来一丝清凉,宛若那小桥流水,吹皱点点涟漪。

绿树成荫,霜叶飞花,金秋时节的齐云阁在这偌大的侯府之中显出一丝别样的风采,至少从此路过的人都会不自觉的停下脚步,看着半隐在树荫绿水之中的齐云阁,一股幽静和从容的气息油然而生。

齐云阁内,一位温婉的女子正倚着回廊而坐,手中捧着诗,看着脚下流水潺潺,不时而过的一只蜻蜓飞起,串联了一丝涟漪,惹得养在流水之中的鱼儿蹿起,倒也是颇得一番意趣。她就是孟府的三姑娘孟琦云,也是这齐云阁的主人。

“三姑娘,九姑娘下学了,已经回来了。”孟琦云在此间似乎是在想什么心思,所以手中的诗也只是时不时的翻动一页,直到身后传来一个丫鬟的声音才让她回过神来。

“青儿回来了?快让她过来,把做好的冰镇玫瑰清露拿过来,这一路估计也沾了不少暑气。”孟琦云的声音就犹如眼前的流水一般,温婉娴静,让人听来一下子静下了心,在听到丫鬟提醒之后,起身笑道,笑容一如含苞待放的花蕾。

“姐姐,我回来了。”孟琦云刚一起身,就听到外面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豆蔻年华,一身淡绿色裙裳的小女孩走了进来,见到女子站在旁边,顿时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姐姐妆安,青儿下学回来了。”

孟琦云拉着她走到一边的凉亭,看着女孩已经渐渐长成的模样,忍不住笑道:“青儿这才多大就长得这么好看了,要是再过几年,只怕越发出落的标致了,将来只怕那些王孙公子一见到我们家青儿都要为之倾倒,为止疯狂了。”

“姐姐才漂亮呢,青儿可没有姐姐这般有气派,之前跟姐姐去雅集,那些郎君和贵妇都对姐姐交口称赞呢。”青儿看着自己的三姐姐,手托香腮,吃吃笑道:“青儿以后要是能和姐姐一般漂亮就好了。”

“你这孩子,怎么年岁不大,嘴巴这么甜?”孟琦云微微一笑,接过旁边丫鬟端过来的玫瑰清露,用手端着碗盏试了试温度,才用调羹一口一口的喂着青儿,双目之中一片温柔神色,看得旁边丫鬟笑道:“我们三姑

娘真是疼爱九姑娘,都这么大了还天天喂她吃饭呢。”

青儿白了一眼这个丫鬟,吐了吐香舌,一口接住孟琦云递过来的调羹,笑道:“姐姐待我好,青儿都记着呢,以后青儿长大了也会一般对姐姐好的。”

“快点吃吧,吃完了去去暑气,一会就该吃饭了,今日有你爱吃的炙羊肉,还有莼菜鲈鱼羹。”孟琦云微微一笑,揉了揉她那精致的小脑袋刚要说话就听到外间有个丫鬟匆匆而至,朝着二女万福之后道:“三姑娘,九姑娘,云哥儿回来了,就在外面等着呢。”

“云哥哥回来了?姐姐,云哥哥回来看我们了。”青儿一听马上站了起来,拉着孟琦云的手喜极而泣道:“姐姐,我们去找他去。”

“好了,快坐下。”孟琦云轻轻把她揽在怀里,笑道:“杏儿,快让云哥儿进来,再去准备一份玫瑰清露,通知小厨房,赶紧去烧一份青鱼,再加几个好菜,记得都做云哥儿爱吃的。”孟琦云也是难得的脸色泛起了一丝激动的神情,嘴里面说着妹妹,自己却拉着她来到外间,果然见到孟从云一袭青衣,面色俊逸,手提两个箱笼走了进来。一见到孟琦云,顿时大礼拜倒在地:“从云见过三姐,多日不见,三姐依旧如此神清俊秀,宛若天人。”

“快起来吧,青儿一听你回来了都等不及了。”孟琦云急忙过来扶起了他,微微一笑,见到孟从云无恙,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欣慰的神色。而她怀里的青儿则是一声欢呼,直接扑入孟从云怀里,嘤嘤哭道:“云哥哥,你怎么一去就这么久啊,也不回来看看青儿,青儿每天都在想你呢。”

“是吗?那青儿乖不乖啊?”孟从云至此脸上浮现而出的都是温暖的笑容,仿佛也只有这里能够让他放下一切伪装,重新做回一个正常年岁的哥哥,一个正常年岁的弟弟。

孟从云抱起青儿原地转了几圈笑道:“几时不见,青儿都长大了,哥哥都快抱不动了。”

“好了好了,青儿快下来,你云哥哥才回来,肯定很累了,快让他歇会。”孟琦云在旁边看着兄妹二人嬉闹,也是温柔的一笑。

“三姐,这番外出,给你和青儿带了点礼物,都是靑徐一带的特产,还有从江南买回来的雪锻和云绣,还有一些时新的首饰,姐姐不妨看看。”孟从云放下妹妹之后提起了两个

箱笼放在旁边,一边打开一边笑道。

“你呀,出门在外,风餐露宿,还时不时的会遇到危险,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孟琦云看着他一样一样将带回来的丝绸、特产和首饰盒子拿出来摆在桌上,忍不住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的同时,脸上也有一丝异样的神情闪过,拉着他的手坐在一边道。

“姐姐放心,从云在外一切安好,都是些琐碎小事,从云都会料理的。”感觉到孟琦云的神情有异,孟从云笑道:“倒是姐姐你,在府中不仅要照顾青儿,还要替从云思虑未来,从云都明白,姐姐这些年苦了你了。”

“傻弟弟,你和青儿都是我亲弟弟和亲妹妹,我不照顾你们照顾谁去?当初小娘临终前将你们托付给我,我自当尽我所能不让你和青儿受委屈。”孟琦云见到青儿在一旁摆弄带回来的各式各样的首饰,朝在一旁侍立的杏儿使了个眼神,拉着孟从云走到一边。

“弟弟,听说你这一次在外面遇险了?还受了重伤?”孟琦云带着孟从云来到里间自己的绣房之中,看着孟从云脸色闪过一丝疼惜道:“伤到哪了?好了没?让姐姐看看要不要紧?”

“姐姐你放心,从云都好了。”孟从云知道自己这位三姐虽然看起来温柔娴静,但是仔细认真起来就连她的生母沈氏大娘子都不敢轻视她,只怕自己的事情对方早就知道了,而且也从自己的脸色看出了端倪,所以拉着她的手笑道:“这在外行走,总会碰到这些事情,也避不开。”

“你这孩子,在姐姐面前还不说实话。”孟琦云一把将孟从云搂在怀里,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颤抖道:“你才多大啊,十四岁啊,直比青儿大四岁,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你怎么扛得住啊?”她说到这里,双目之中泪珠闪动,随即就看着孟从云道:“弟弟你放心,等姐姐嫁人了,就把你和青儿接过去,到时候谁也欺负不到你。你那姐夫是殿前司的将军,在勇义伯爵府里也是嫡子,他很听姐姐的话的,一定可以庇护你和青儿的。”

“姐姐不可。”孟从云靠着孟琦云坐在一边摇头道:“姐姐你嫁到勇义伯爵府,就算姐夫待你再好,那伯爵府的大娘子也不会容忍你拖家带口过去的。我和青儿到时候岂不是给你添麻烦?从云就算是再苦再难,也不愿意拿姐姐的终身幸福来

当做自己的护身符,庇护一世。”

孟从云看着自己三姐那一脸凄然的神情,摇摇头笑道:“而且,就算伯爵府那边有姐夫护着,父亲和大娘子能同意吗?如今孟家权势日盛,岂能让自家子弟跟着姐姐一起去外家安住的?”

“那你和青儿可怎么办?”孟琦云轻轻抚摸着孟从云的脸颊,带着哭音苦笑道:“若是我一时嫁人,这内宅之中,青儿和你就再无人可庇护了,你们该怎么办?当初小娘嘱托我照看你们长大成人,言犹在耳,我怎么对得起她?要不,我去和清秋商议一下,过两年再成亲,好歹要看护你和青儿长大成人才好。你放心,清秋早就知道你和青儿的,他还说过两年等你长大成人,就带着你去殿前司,让你跟着他,就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好姐姐,你安心嫁人,从云没事的。”孟从云细心的给孟琦云拭去眼角的泪珠,温柔的一笑。自己这位三姐虽然是大娘子所出,但是从小却待自己和青儿这样的庶出子女非常好,前后更是在小娘临终之前,接过了教养青儿和自己的重担。这几年为了护着青儿和自己,不惜和生母几次争锋相对,好不相让,这才让妹妹青云能够安然长大。所以这个家里,自从小娘去世,能够让孟从云记挂在心上的,也就只有这位三姐姐和时不时的就会教导自己读习字的二哥哥孟长云了。

“姐姐安心嫁人便好。”孟从云刚说出一句话却见到孟琦云一脸凄然的看着自己,心头仿佛被揪了一下,急忙低声道:“从云的确是有些想法,只不过怕姐姐听了生气,会怪我。”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样的话,只要有办法能让你和青儿不受人欺负,不被人害了,姐姐做什么都愿意。有什么想法就跟姐姐说,姐姐帮你参详参详。”孟琦云一脸嗔怪的看着孟从云,不过随即却托着香腮靠着桌子笑道:“就知道我家从云有办法,姐弟妹几个当中就属你最聪明,连父亲都夸赞过。”

孟从云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之中的含义却随后被孟琦云看明白了,脸色露出了一股浓浓的哀伤,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一声压抑不住的哭泣传了出来,滴答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在孟从云的脸上,良久之后才听到她带着一丝嘶哑的声音道:“你这是不要姐姐了吗?就算

你不要姐姐了,那青儿怎么办?”

“是啊,青儿该怎么办?她还太小了。”孟从云起身看着眼角含泪的三姐,走到窗边,眼神之中忽然泛起一丝毅然决然的神情。

“我明年夏天才过门,时间还早呢,容姐姐想想办法好不好?”孟琦云走到孟从云身边道:“答应姐姐,不要轻易做傻事。至少,至少,有姐姐在,外面还有你二哥哥,就算是,就算是母亲想要对付你,也会心有顾忌的。”孟琦云说到这里忍不住脸色一白,叹了口气道。

“放心好了,姐姐就是从云的天,就是从云的地。这世上除了小娘,就是姐姐待我最好了。”孟从云一笑,握住孟琦云的手笑道:“姐姐莫要哭了,不到万不得已,从云不会莽撞行事的。从云还想看着姐姐出嫁,看着姐夫带着我从军呢。姐夫是个好人,人品端方,对姐姐也是一心一意,姐姐有了好归宿,从云心里才能安心啊。”

“好,那我们说好了,不许反悔。”三姑娘此时也仿佛下定了决心,拉着孟丛云郑重点头道:“你要等着我上花轿,等着我嫁人,等着你姐夫带着你从军,不许反悔。”

“姐姐,姐姐,你怎么哭了?云哥哥你怎么把三姐姐给说哭了?姐姐待青儿很好的。”孟从云郑重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就见到孟青云从外间蹦蹦跳跳的走了进来,见到姐姐满脸泪痕,急忙上前拉着孟从云的手道:“青儿也很听话的,每天都认真上学,学习也很好,没有犯错。”

“好了,傻丫头,姐姐没哭,姐姐就是被风迷了眼。”孟琦云被孟青云一番话说得“噗嗤”一笑,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去看看你云哥哥带回来的雪锻和云绣,回头给你做一套新衣裳。”

“弟弟,这段时日,姐姐也给你准备了几套衣服,一会你带回补桐院去。”孟琦云拉着孟从云兄妹走出绣房,来到前厅笑道:“你二哥哥住在补桐院,你去了倒也安静不少,至少没有人为难你。”

“姑娘,午膳时分已到,是不是该传饭食了?”姐弟三人在前厅边看这些雪白的丝绸和繁复华丽的云绣,不时的说说话,互诉这些时日分别的思念,倒也是一派温馨,直到杏儿上前禀告,三人才微微一笑。

“赶紧收拾一下,今天都有好吃的。”孟琦云微微一笑,拉着孟从云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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