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云婠动了动脖子,艰难地睁开双眼。
谨慎的性格让她刚刚睁开眼不是急着说话,而是先观察起这里的情况来。
这是一间祠堂?四处门窗紧闭,但是看得出已经是天亮时分,正厅摆放着许多牌位,有许多像是新的,上面漆都还没干。
云婠转了转眼珠子,顾长明就绑在她的右手边,正看着她,有些无奈地朝她笑了笑。
大概,是又觉得拖累她了吧。
“醒了?”一位老者举着烛台走了过来,如今虽然已经天亮,但是关着门窗,屋子里仍然显得十分昏暗,尤其还摆放着那么多的牌位,没由来的让人心里发毛。
云婠看着这老者,他颤颤巍巍地将烛台放在桌子上,拿着香点,恭敬地拜了拜。
“你这女子,为何非要跟来呢?”看着行完礼,拄着拐杖看了云婠一眼,语气颇有些遗憾,“多好的孩子,我们只想要顾长明的命而已,你跟来做什么?白白浪费了一条命!”
“阿公!还同他们说什么!都杀了!祭奠咱们胡家死去的弟兄们!”
云婠这才注意到,在门边,还站着几个年轻人,看身形就是昨天夜里在花灯会上绑架他们的人。
这几个人旁边还站着一名女子,素衣白衫,安静地低垂着眸子,仿佛这屋子里的一切都与她不想干一般。
云婠瞧着这女子不像是寻常村姑,颇有几分卷气息,皮肤细腻光滑,不是非常出众的容貌,可眉宇之中却有淡淡的几分愁容,气质显得十分出尘。
那位被称作阿公的老者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都是爹生父母养的,好不容易长这么大,跟咱们村子里那些孩子,都是一般大的啊可惜啊可惜”
这阿公像是这里主事的,云婠与顾长明对视一眼,顾长明率先开口。
“老先生,你既然知道我是谁,你们的目的也十分明确,不知晚辈如何得罪了诸位?非要要我性命不可呢?”
那老者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顾长明也没有看他。
反倒是一旁的年轻人,很是沉不住气,指着顾长明就开骂:“如何得罪我们?我呸!你生在皇家你姓顾!这便是错!你来江南说是巡查,实际上却是寻花问柳,喝酒狎妓!你包庇沈如山那个狗官!你就是个罪人!你不得好死!”
这年轻人的一番话骂下来,云婠都忍不住皱眉,可在她开口之前,顾长明先说话了。
他并没有生气,反而依旧心平气和,这一点,连云婠都不由得佩服。
“小兄弟,你可能有些误会。沈如山已经下了狱,有司衙门一定会查明他的罪行,如果你有什么冤情,可以告诉我,我既然领了大楚皇帝的旨意前来巡查,一定会解决完事情再离开。请诸位,相信我。”
那年轻人还想说些什么,老者却挥了挥手,他睁开浑浊的双目,微微眯着眼看着顾长明,许久才开口道:“你觉得沈如山,应当有什么罪行?”
顾长明看了云婠一眼,此时,两个人心中都已经清楚了,这些人只怕是今年江南罢考的举子或是其家人,受人挑拨,绑了顾长明前来,要泄私欲。
顾长明抬头看着老者,虽然被绑着手脚丢在地上狼狈不堪,可他面上一片淡然,云淡风轻,反而让人看着有几分风骨,而不轻看了他。
“沈如山在我初入江南之时,用计对我下药,企图诬陷我在江南无心正事,反而喝酒狎妓。幸而被我的侍女发现。这才没有酿成大祸,经此一事我将沈如山下了狱,只等查明学子罢考一事,数罪并罚,教他再无生路可逃。”
顾长明顿了顿,看着老者的面色有些缓和,这才接着说:“只是这一切都需要证据,我虽是皇家人,却也不能无凭无据就杀地方官员的。所以,恳请老先生给我一切时间,我定会查明此事,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老者睁着浑浊地双眼看着顾长明,忽然嘲讽地笑了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笑顾长明刚刚说的话。
“老先生,”云婠开了口,“我是二殿下的侍女,那日沈如山下药也是我发现的,我家殿下所说句句属实,他自从来了江南也没有一刻停歇过,还请您相信我家殿下,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老者的眼中似乎有了泪水,他摇了摇头,颓然道:“公道?这公道就想是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他回头看着桌面上的那些牌位,落下了泪,“这个公道,就算有,也来的太晚了。”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着那些漆都没干的牌位,整个身子都像是风中的残叶一般。
“他们,他们都走了!这些公道,还有什么用!还有什么用!他们,可都是我们村子里辛辛苦苦供养出来的孩子啊!日日夜夜不敢有丝毫懈怠地苦读,却被沈如山这个禽兽!贪官!活生生断了科举的路!这是要他们的命啊!”
云婠看向那些牌位,心中撼动,她终于明白这些人不顾生死也要绑架顾长明的原因了。
那些举子都已经成了冷冰冰
的牌位,就算讨回了公道,这些人也回不来了。
所以,他们的家人便想到了绑架前来巡查的顾长明,用他来祭奠这些牌位。
绑架皇亲贵胄乃是死罪,这些人云婠环视一周,看向他们,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些人,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了顾长明之后活着。
云婠皱眉,刚想开口,就听到了顾长明的声音。
“老先生,不可如此。”他声音沉稳,给人心安,“这公道的确是来的迟了,但是却并非无用!你想想,你们村子里难道只有成年人吗?你们还有孩子,你想想那些孩子!难道你要带着这些孩子一起去死吗?讨回了公道,往后这些孩子才能公平公正地科考!”
那老者猛的睁大双眼,看着顾长明,“你,你说的”